仙境,月沉山。
数盏水灯漂浮在温泉池面,悠悠然飘散开去。
仙童领着仙使拐过假山,口中碎碎念道:“隔三岔五就来请我们师尊出山,师尊不烦,我都替他烦了。”
仙使跟在他身后,被一小童奚落也不敢反驳,只赔笑道:“这回当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仙童:“我上回听见这话,还是在上回。”
“……”
绕过池畔的假山,眼前豁然开朗。
仙使一抬眼,便见池中白烟袅袅,中央青石上有一人侧卧着,乌发铺散在湿滑的石面。
青石旁点了一盏香炉,和一壶茶,那人只着一袭沐浴用的单薄白衣,低着眉眼,正在看一卷书。
隔着重重水雾望去,单是个身姿也堪称赏心悦目。
仙使蓦然想起,他读过的史籍中记载,仙门首席苏漾飞升时本没有封号,他自己也懒得起。
后来神仙们集思广益,赠了他“折兰君”这个别号,因苏漾是出了名的美人,这三个字听起来也很美。
又因苏漾是仙界首屈一指的大能,这“美人”二字前头,还得加上一句: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若是哪位神仙斗胆对折兰君生出龌龊心思,仙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其淹死。
思及此,仙使忽然意识到自己盯了池中那白衣美人有一会儿了,忙慌里慌张地收回视线。
领他进门的小童已走上前去,恭敬行礼道:“师尊。”
苏漾浅浅抬了下眼皮:“怎么了?”
“仙庭派了仙使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您。”
他翻过一页书,轻笑:“他们每回都这样说。”
仙使在一旁听着,脸上有些挂不住,出声道:“这回当真是事出紧急,才来劳烦折兰君。”
苏漾闻言轻轻挑了下眉,放下书卷。
他在温泉中沐浴过,身上只着一件单衣,此时从青石上直起了身,细长的手指一勾,道袍便从池边飞来。
苏漾抬手将湿发捋到背后,边穿道袍边向外走,仙使不敢看他,慌忙低头,却瞥见仙君衣摆下一截雪白清瘦的踝骨。
作为仙界出了名的美人,单是少穿了双鞋,都能叫人浮想联翩。
仙使立时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根。
苏漾从仙童手里接过玉带,在窄腰间环了一圈,轻轻扣住,算是穿戴完毕,紧接着他一抬眼,便见那仙使像个木头桩子似地戳在原地,满脸羞红。
他觉得有趣,路过时忽然凑近,含着笑眼轻声问:“我又不吃人,你慌什么?”
沐浴后的花香随水汽漫过来,仙使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往上涌。
他紧抿着唇,额头缓缓落下一滴汗。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经逗。
苏漾笑了声。
他错身向外走,边问:“仙庭又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仙使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道:“是魔界。”
苏漾停了脚步。
仙使接着道:“半月前,负责看守魔界界门的两位仙官无故失联,得知此事后,驻守仙庭的三位上仙立刻前往魔界调查,可迄今已有十多天了,两位仙官和三位上仙全都杳无音讯,恐怕是在魔界遇到了大麻烦。”
“我们实在束手无策,这才想到来请折兰君。”
能在上仙庭当差的,都是已经渡劫飞升了的神仙,短短半月内无声无息消失了五个。
确实棘手。
苏漾回头看他:“此事可还有别的线索?”
仙使摇了摇头。
静默片刻,他似想起什么,神色变得凝重:“对了,此事发生后,仙庭里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说是……”
仙使谨慎地看了他一眼。
苏漾:“但说无妨。”
“他们说是,千年前魔界的主君裴凛回来了。”
未等苏漾出声,仙使又道:“这怎么可能呢,那魔头分明被您亲手封印在深渊……”
苏漾笑着问:“你看见了?”
“那倒没有,可仙史上分明这样写着,不会有错。”
“哦。”
他闲闲地挑了下眉:“那若是仙史上说,我和魔君裴凛有一腿,你也信?”
“……”
仙使的表情顿时如同吃了苍蝇。
“好了,逗你的。”
苏漾垂下眼,收敛了笑意:“此事我会去查,若没有什么旁的事,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是再好不过。”
仙使感激道:“有劳您了。”
苏漾没再多说什么,待他离开,吩咐随行的仙童道:“让裴昭来书房一趟。”
“是,师尊。”
*
裴昭推开书房的门,见自家师尊坐在那儿,一手托腮,一手执笔,描画着什么。
他走近看,是一张易容纸。
裴昭歪了歪头:“师尊,你画易容做什么?”
苏漾抬起眼,含笑朝他招手:“爱徒,过来。”
裴昭走过去,被摸了摸脸蛋。
苏漾道:“明日为师要动身去魔界一趟,你在山里乖乖的,每日记得按时喝药,知道吗?”
裴昭:“师尊要去多久?”
“不好说,这一去少则三两天,多则半月,若遇到凶险,为师就交代在那儿了也说不定。”
“这么危险?”
裴昭皱了眉:“师尊能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