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宫中下了圣旨,着万婕妤将九皇子领到身边抚养。
九皇子赵垣珩时年,生母身份低微,先前一直得不到重视。然而一朝养在了万婕妤膝下,身份立马不一样了起来。
三月初六,九皇子生辰,众人纷纷入朝华宫庆贺。一时间,往昔门可罗雀的朝华宫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日皎皎也进了宫,不过她没有去朝华宫,而是去了庆仁殿。
庆仁殿依旧冷清,并没有因为九皇子如今的身份高贵而水涨船高。
谨嫔坐在廊檐下打着穗子,瞧见皎皎进门,她立马搁下穗子,局促地站起来。忽而又想起来该给皎皎倒茶,脚不沾地进了内殿,手忙脚乱倒茶。
皎皎倒不是来喝茶的,她抬手制止了谨嫔,只问了一句,“珩儿被万婕妤养在身边,是你意思?”
锦嫔原就局促的脸先是空白了一瞬,而后落下泪来。
皎皎也不催促,任由她无声落了一会儿泪,而后拿着帕子擦拭眼角泪珠,才轻声细语道:“我不愿意的,是……是陛下的意思。”
她出生低微,从未想过自己能身怀龙裔,又被封为谨嫔。因此她对皎皎总是心怀感激。
那年皎皎不过十二三岁,瞧见她肚子微挺还在浣衣局做着晾晒杂活,便问了她一句。
按理,即便是一个小小宫女,在深宫内苑也不该身怀有孕,可周围的人全都视若无睹,皎皎心中便有了些猜想。
果不其然,在凄苦中长大的女人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切的询问过,心中的委屈酸涩仿佛再也藏不住,她一股脑将事情倾吐了出来。
她本是政和殿的一个小小奉茶宫女,谁料一朝入了皇帝的眼,被拉到龙床上宠幸了一番。
可第二日西南战事起,皇帝忙于战事,便将她忘之于脑后,迟迟没有册封。
容妃得知此事后,借口她已被宠幸,将之赶出了政和殿,送到了浣衣局。这一离开,她便彻底没有了面见皇帝的机会,自然再也无法被皇帝想起。
皎皎撞见她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微微显怀,明明内侍省有她被临幸的记录,可皇帝没有任何旨意,她的身份便仍是宫女。既然是宫女,自然就不能什么事不做,即便是晾晒衣物的杂活,也不得不做。
——浣衣局的姑姑或许还是有些心疼她的,没让她做洗衣提水的重活。
皎皎问过之后,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去了太后宫里,无意提了一嘴——
“浣衣局真的太可怕了,一个宫女大着肚子还要做些晾晒衣物的杂活。”说完又撒着娇要吃藕粉丸子,完全是无心提这么一嘴的样子。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太后不动声色哄着她吃了更容易消化的时蔬山药丸子,转头就让人稍稍去查了查。
容妃虽然将人送去了浣衣局,却并不能消除内侍省的临幸记录——她也不屑做那种事。她与舒妃一样,出生世家大族,身份高贵,膝下又有皇子,对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小宫女自然不屑一顾。
太后只是稍稍一查,便知道那宫女是身怀龙裔。
皇家对待子嗣的态度向来是多多益善,太后忙不迭找来皇帝,就遗忘皇嗣一事将他训斥一顿。
之后,册封便是理所当然了。
可惜她身份太过低微,即便诞下皇子,也得不到什么重视。太后虽然发了话,让宫人们多多用心,照顾好九皇子母子,可宫中老人惯于偷懒耍滑,阳奉阴违这种事他们做的无比熟练。
好在皎皎虽然骄横,却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她寻了由头将欺上瞒下的内侍杖责一顿,又往庆仁殿塞了几个老实忠厚、知恩图报的宫人,加上她的暗中庇佑,谨嫔母子这才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只是这段时日皎皎自顾不暇,自然也不知道她这边发生了什么。
听了她的话,皎皎眉心微拧,问:“怎么回事?”
谨嫔默默垂着泪,她流泪的样子也是悄无声息的,像是墙角默默无声开花的野草,弱小却也坚韧。“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元佳节前,陛下突然来了这里,问我可愿让珩儿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