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了一条淡紫色的留仙裙,外罩一件白色小披风,梳着双鬓,鬓边垂下来两颗毛茸茸的白色圆球,拿着铁锹专心致志挖酒的样子,很像努力挖洞的兔子。
前世她从不会穿这般绚丽的颜色,因为沈星漓喜欢素雅,所以她大多都穿白衣,过早地失去了一个少女本该有的绚烂。
唯一一次染上色彩,是她与沈星漓成婚那日,她穿了一件织金绣凤的大红色喜服。
晏离阙眼神一暗,抬手隔空在云锦乐额头上戳了一下。
指尖与空气相触的地方泛起涟漪,狂风乍起,桃树枝头的花瓣簌簌而落,落了云锦乐一头一脸,连小披风的兜帽里都落了满满一兜落花。
云锦乐拍了拍肩头的落花,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的桃树,凌乱的发丝中还夹着好几片落花。
晏离阙唇角微弯,若无其事地低头看书。
云锦乐一面清理头顶的落花,一面小声抱怨:“怎的突然起这般大的风。”
桃溪受到的波及很小,看着云锦乐满身落花的样子笑弯了腰:“哈哈哈,少主现在就像在花丛里刚刚打过滚的小刺猬。”
晏离阙适时抬起头,将手里的书放到地上:“我来帮少主清理吧。”
“麻烦你了。”云锦乐弯起眉眼,又对着桃溪假模假样地叹息一声:“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终究是错付了。”
桃溪:“巧了,今早看到那满桌子菜的时候,我也想说这句话。”
晏离阙低着头仔细地将云锦乐发中的落花捡出来,云锦乐忽然一动,脱下披风从兜帽里抓了一把桃花便洒向桃溪,惹得桃溪尖叫一声,也来抢她兜帽里的落花。
两人你来我往,战况激烈,连晏离阙也未能幸免于难。
事后,云锦乐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抖了抖用来挡落花的小披风:“桃溪,你下手可真狠。”
“明明是少主先开始的。”桃溪用手扫了扫头上的落花,目光掠过晏离阙时,诡异地顿了一下。
“不过今日很开心,许久没这么开心......”云锦乐也顿了一下。
——晏离阙头上、肩上都落满了绯色的花瓣,正低着头垂着眼捡着自己雪白狐尾上的落花。
云锦乐心虚地移开目光,与同样心虚的桃溪对视一眼,然后站起身小步走过去,踮起脚开始清理晏离阙头上的落花。
晏离阙蹲下来,抬眸轻声道:“我头一次见少主这般开心。”
“是很开心。”云锦乐点点头,又歉然道:“不过连累你了。”
晏离阙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也很开心。”
清理完晏离阙身上的落花,云锦乐与桃溪又拿起铁锹开始卖力挖酒,晏离阙则靠在一旁的桃树上继续翻看《初级灵术入门》。
不多时,空气里飘出一阵醉人的酒香。
云锦乐搬了一个酒坛子出来,干脆利落地开封,桃溪凑近闻了闻:“不愧是卿月夫人自创的酿酒方子,好香呀。”
“去去去,别把口水落在里面。”云锦乐随意推了推桃溪,将酒坛封好,又连续搬了四坛出来,嘱咐桃溪给云微逢送去一坛,又放了两坛在玉鳞坠中。
桃溪兴高采烈地去给云微逢送酒,云锦乐自己提一坛酒,又示意晏离阙拿一坛,带着他出了桃林,直奔岛上唯一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
行至山脚,看到一个穿着断云山白色弟子服的俊秀少年正抱剑靠坐在树梢上,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不时朝瀑布下方的水潭看上一眼。
云锦乐脚步一顿:“谢敛?”
谢敛作为傀砚城谢家的小公子,自少时被沈星漓救了一命后,便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人生楷模,不顾族人反对毅然决然拜入断云山,成了一名剑修,梦想是执剑游四海,荡尽不平事。
前世她被困卷云殿,谢敛时不时会偷偷地来看望她,是为数不多的愿意对她表露善意的人。
谢敛疑惑的目光在云锦乐身上打量片刻,又在晏离阙身上顿了顿,猛地从树上跃下来,抱拳见礼:“谢敛拜见嫂嫂。”
两道凉飕飕的目光同时落在谢敛身上,云锦乐深吸一口气,微笑:“你唤我什么?”
“嫂嫂呀。”谢敛丝毫不觉自己的危险处境,理所当然地道:“你是我沈师兄的未婚妻子,自然要唤嫂嫂。”
“谢敛。”云锦乐板起脸,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与沈星漓还未举行订亲宴,未结魂契,你这么叫,是在败坏我的名声。”
“你可以唤我云锦乐,或者云少主。”
谢敛挠了挠头,垂眼思索片刻,一拱手:“知道了,云师姐。”
唤少主太生分了,直呼其名又很不敬,还是唤师姐好。
云锦乐:“......谢敛,按照年岁,你比我年长,还是唤师妹好。”
“那怎么行!”谢敛纠结地皱起眉毛:“你可是沈师兄未来的妻子!”
云锦乐:“......”
看在他前世来探望自己的份上,罢了。
晏离阙盯着谢敛,衣袖下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恰巧此时云锦乐回过头来:“我们走吧。”
指尖的妖力消散,晏离阙神色晦暗地看了谢敛一眼,转身跟上云锦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