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心事?”他问。
时无尘偏头看着他走来站在身侧,目光缱绻温柔,“我很欣慰。”
他如释重负,这是属于任务者独享的安心,他破格做出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此行的目的,他终于放下心来,看着九见渊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身前,他仿佛看到前方的曙光在闪烁星辉,他几乎完全放下心来,他没有因为情感的卷入影响到九见渊化龙,他独自撑着这份孤独的忧虑走了那么久……
九见渊看着他毫无征兆的就笑了,笑容里流淌着他不理解的情绪,那一刻,他觉得时无尘虽与他咫尺相靠,却仿佛在下一瞬就会在他眼前化成云烟消散。他把时无尘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却还不够,他想把时无尘牵绊在自己身边,要怎么做呢?
“我们结契吧。”他说。
怀中单薄的身体颤了颤,却没有做声。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因为时无尘身边的朋友发生过数次争端,修行理念的分歧也犹如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开始觉得慌乱,他感受到对方在无声的回绝,在一点点消失,那一刻,他慌不择路,“我刚刚扛过千年雷劫,修为受损,结契可助我更快恢复。”
那些年,他从冷漠轻慢到疑惑丛生,最终相信凌渊峰的白鹤真神是诚心助他化龙,为了他化龙,他似乎可以做任何事。
时无尘微怔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你想与我结契,是为了化龙?”
九见渊低下头,看着时无尘眼底似秋水清透,只是这一次还有淡淡的失落和苦涩,他跳动的心忽然停了一下,“不,是为了让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很需要你的陪伴,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他的声音逐渐沙哑,“我感受到你总有一日会消失不见,你我结契,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或许是初次感受到孤傲的大妖流露出如此鲜明的情绪,这让时无尘暂时放下了离去的筹算,那一刻,他想,等任务结束后,他回去销了任务办完退休手续,就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陪着大妖也是好的。
他又一次徘徊在深渊的入口,被骤然流露的情意裹挟着拖入永夜共赴沉沦。
他被大妖说服了,他点了点头,暗自深吸一口气,温和说道:“好。”他动作轻柔得靠上大妖冷硬的胸膛,“我们结契。”
九见渊不知道,他已经扭转了未来彼此分离的局面。
他只想时无尘可以一直看着他,只看着他,他没有想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如何发生变化的。
后来,那一股独占的情绪不断地收缩,被他原本的性情点燃成偏执病态的模样,他像疯了一样去想,如果时无尘没有如此强大,就会依附于自己,这样激烈的欲念滚烫到沸腾,他终于被偏执的神识侵占了最后的理智。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低声喃喃,那一日,他真的只想和那个云端的神结契的,像天地间所有的道侣一样。
“妖祖?”白芷看着九见渊恍惚的模样,有些担心他明日的雷劫,她又一次把桌案上的汤药碗捧进手心,缓缓释放出自身灵力。
“你回去吧,明日一定守在他身边。”九见渊接过白芷手中的汤药,仰头饮尽。
直到白芷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里,许久,缓慢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
——有你的明日,才是明日。我不能放下……
*
凌渊峰,寒溪篱舍。
夜已过半,时无尘的卧房内珠光昏黄。
时无尘不知何时褪去了外衫,只着里衣端坐在云榻上,云被叠得整整齐齐被放在一旁,他似乎没有就寝的打算。
有不知名的夏虫闪着萤光趴在窗纸外层,发出类似于青蛙的叫声,叫声和远处丛植里的虫鸣遥相呼应,此起彼伏,趁得这深夜好不热闹。
老猫忙忙碌碌跑前跑后,喉咙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仔细听居然是“今个儿老百姓,真呀真高兴……”
到他跑第七趟的时候,时无尘终于忍不住问:“有多高兴?”
老猫嘴里叼着第七个牛仔色大包“框”一声跳上桌案,它把大包丢在桌案上高声回道:“折腾这么久终于离婚了,作为长辈,我相当欣慰,再就是任务圆满完成,也算是大满贯。”
它动作娴熟的拉开包链,用那两只滚圆的前爪搓着一盘盘糕点往大包里送,可惜,没有手指的前爪做起这些事来属实不够利索。
果然,数枚粉红色小圆饼咕噜噜滚下盘子,从桌案上一路滚到云榻都没停下。
老猫皱着眉头,眼巴巴看着自己连威胁带哄骗搜罗来的零食掉在地上,心痛到不行,连带着说话都气鼓鼓的,鼻翼两侧的胡须向前竖起,“你也别坐着,快过来帮我打包。”
“你每次回去都带这么多,回去就忘记吃了。”时无尘抬了下眼皮,看着老布慢条斯理的提醒。
老猫眉头一皱,尾巴拍在桌面上,“我没忘,我只是还没想起来要吃,等咱俩退休了,我慢慢吃。”
归心似箭的系统自回到这间屋子,就一顿收拾,睡觉是不可能再睡,它一刻都等不了,它甚至想好了要向局里申请一个什么模样的人身,再去哪里享受退休生活。
“回去别忘了我换人形的事。”老猫又一次提醒,忽然它跳下桌子几个连跳坐在了时无尘身旁的云被上,松软的云被登时下陷,湛蓝色的猫眼认真盯着那张脸说道:“人形也不用捏太好,就照着你这张脸捏个六七成就行。”
“我谢你。”时无尘坐着一动不动,没往老猫看一眼,只悠悠道:“我这张有失阳刚之气的脸可是被你嘲讽了不知道多少年。”
老猫怔愣住,耳朵抖了抖,难得一时语噻,它又想了一会儿,带着深思熟虑后的嫌弃商量道:“这样,照着你的脸捏个六七成,剩下的三四分,就用九见渊的脸吧,他那张脸真不错,有一说一,你挑对象光顾着看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