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滑腻恶心的触感刹时从掌心传来。
但与此相对,戒指迸发出红黑色的雾气,凡是被那片雾气蔓延到的地方,尸婴的皮肤就伴随着它的惨叫声纷纷脱落。
纪洵意外于戒指的杀伤力,朝尸婴弯起眼,笑了一下。
人生在世,值得高兴的事很多。
其中有一件,必定是“我变强了,而且没变秃”。
此时此刻,纪洵心里就洋溢着一层朦胧的喜悦。他不是那种张扬的性格,所以高兴起来,也就唇边弯起的弧度略大点,纯澈的双眼微往下勾,组成一个含蓄的微笑。
尸婴可能被他的微笑刺激到了,发出更响亮的嚎哭声,哭声之惨烈,足够每个做过父母的人为之落泪。
纪洵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另一边,红裙骷髅怒意暴涨。
整幅血帘剧烈地晃动起来,血珠四溅飞射。
常亦乘换了单手撩刀格挡,脚下步履不停,转眼已经杀死新长出的几只尸婴,离那具白骨只剩最后几步的距离。
被按在地上的尸婴,忽然止住了哭泣。
短促的呼吸拍打在纪洵的掌心,让他心中生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垂眼望向尸婴,蓦地意识到,它在笑。
像恶作剧的小孩看见计谋即将得逞,那种按捺不住的幸灾乐祸。
下一瞬,骷髅颈骨突兀地伸长,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纪洵惊得捂住耳朵,下意识抬眼望去,却在看见骷髅的两个眼窝与常亦乘的双眸对上之时,突然理解尸婴为何发笑。
“小心幻觉!”他大喊一声。
只可惜为时已晚。
没有任何预兆,常亦乘倏地停住了动作。
沾了污血的白净眼皮阖下来,盖过他散乱的目光。他手里仍握着短刀,但骨节分明的手指略微松开来些,只是出于本能才勉强虚握着而已。
骷髅阴冷的笑声再次响起,暴动的血帘也恢复了平静。
她甚至放过了还能活动的纪洵,存心留他目睹一切似的,召唤出源源不断的尸婴往男人身上爬去。
骷髅幽幽开口:“你猜,他会看见什么。”
纪洵眼神冷了下来。
他站起身,完全不想猜常亦乘会看见什么,只清楚眼下该做什么。
既然戒指的雾气对尸婴有用,那么或许,也能将人从幻觉里带出来。
抬手拂开血帘时,一阵钻心的剧痛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纪洵咬紧嘴唇,反手握住血帘,让戒指散发的雾气弥漫开去。
惨白的骷髅不慌不忙,放任纪洵踏入她的血潭。
她喜欢看弱小的猎物垂死挣扎,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和腹中的孩子被人捆在冰冷的桌面上,哀嚎、求饶、哭泣,最后崩溃着死去。
一条伸出的脐带缠住了纪洵的双脚,他踉跄着摔下去,没有灵器的左手顷刻被鲜血淹没,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纪洵咬牙将右手往地上一拍,周围的血迹和脐带退后少许,却又虎视眈眈地围在四周,想等他站起来后,再把他拖下去。
骷髅全身的骨头都喜悦地颤抖起来。
昨天在乾坤阵意外失手的遗憾,也在此刻得到了莫大的圆满。
从来没有人,能依靠自己从她的幻觉中逃脱。
穿黑衣的男人也是如此,即便他身手再好,中了她的幻觉,就只能迷失在她精心打造的梦境之中。
没有他,眼前的青年又能坚持多久呢?
纪洵耳边满是刺耳的笑声,他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呼吸里全是腥甜的血味,分不清是骷髅身上的,还是他喉咙里面的。
短时间内耗费了太多灵力,右手已经不受控制地痉挛了起来。
但是常亦乘离他很近了。
尽管那个黑色的身影,早已被不计其数的尸婴覆盖住,可是他知道,只要再往前几步,他就能碰到对方握住的那把短刀。
纪洵想,要是今天能把常亦乘带出来,回头必须得问清楚。
这人到底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这么久都不肯清醒。
就那么喜欢吗?
偏偏就在此时,骷髅抬起她的高跟鞋,走到了纪洵和常亦乘中间。
纪洵抬眼,嘴唇呈现出苍白的颜色。
骷髅一顿一顿地弯下腰,没有血肉的手掌捧起他的脸:“差不多,该送你上路了。”她幽幽看向屋内的两个纸人,“别让他们等太久。”
浸入骨髓的寒意伴随女人的笑声炸开。
胜利在望的喜悦化作令人颤栗的声音,在杂货店里四处传遍,许许多多的尸婴附和着她,宛如齐声唱响了送葬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