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桓瞧着那老郎中,对诸葛亮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人是铁了心不会救这女孩,而且不光是他,只怕这城里的所有郎中在知道了你是诸葛玄的侄子后,都不会救她的。” 诸葛亮怔了怔:“你……” 面对这陌生人,他自然有满心的疑惑,然而司桓却打断了他,接着道:“我却知道这城里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救这女孩的命。” “你怎知道?” “因为那位医者为人善良,且一心守护正义,断不会因为自己的性命而视他人于不顾。”司桓竟好像那老郎中不在场一样,自顾自地道。 诸葛亮急切道:“那麻烦你快带我去。” “慢着,”司桓却拦住了他,“我有个条件……” “我答应你。”没等他说完,诸葛亮便打断他,“只要你带我去,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这下轮到司桓一怔,然而他随即笑了起来,也不废话,转身将诸葛亮引上自己的马车。“请。” 马车在道路上疾驰。 车厢内,诸葛亮抱着莫黎昭坐在一侧,对面坐着司桓。 此刻诸葛亮虽是病急乱投医,但不知为何,他清清楚楚地觉得这个司桓没有在说谎。 他让昏迷不醒的少女坐在自己的腿上,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一手紧环着她,使她尽量少受些马车的颠簸。 司桓望着诸葛亮的举动,嘴角勾起一抹不知何意的笑:“你很在意她?” 诸葛亮默然。 今日,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刹那,没经思考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实在带给他太大的震撼,他几乎已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能使她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为了他而轻易地放弃自己。 他下意识地更加抱紧了她。 诸葛亮没有答话,却问司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你难道真的认不出我?”司桓反问。 诸葛亮摇了摇头。 “你幼时曾在泰山郡学馆念书,我亦在你们学馆短暂地求学过,和你是同窗。” 见诸葛亮仍是摇头,司桓叹道: “也罢,我在学馆不过停留了几天,你不记得也情有可原。” “不过我一直记得你。”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道,“只因你天资聪颖,才能出众,令我畏惧。” “此番我若不是有求于你,也不会救你们。”司桓笑了笑,“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条件?” 诸葛亮凝望着他:“你说吧。” “你可知道宛城张绣?” 诸葛亮当然知道。张绣是朝廷骠骑将军张济的侄子,弘农东涧一战后,张济去世,张绣便接管了张济的部队,投靠了荆州牧刘表,刘表遂让他驻扎在荆州南阳的治所宛城。 “我因与南阳太守杨俊交好,杨太守便将我推荐到宛城,做了张绣的幕僚。”司桓顿了顿,“而就在月初,司空曹孟德率军开始南征,宛城便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他接着道,“曹孟德大军压境,张绣召集文武商议对策,可惜,满堂的文武听了消息,全都面面相觑,毫无主意,主张投降者更是占大多数。” “可张绣还想一搏,就派我去寻救兵,无论文官还是武将,个人还是军队,只要是能敌曹孟德者,便统统有请。”司桓看着诸葛亮,一字一句,“于是我就想到了你。” “我?” “我的条件,便是等救了这女孩后,你随我去南阳宛城,帮助张绣击退曹孟德。” 司桓微笑着:“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豫章的百姓疯传,二公子诸葛亮自领兵出征,便接连打败了朱皓,收复了豫章的失地。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诸葛亮沉默。 只可惜自己夺回的这些土地,很快就要再归朱皓所有了。 “不想真巧,我刚走到离太守府没多远,便发觉了里面的劫难,于是我便在府外等着,见你乘着马车逃出来,我就跟了上去。”司桓又笑着道,“幸好这位女郎受了伤,我也有办法带她医治,否则,你绝不会平白无故地答应跟我去宛城帮忙,你若不去帮我们,张绣也只能投降曹操了。” 莫黎昭命在旦夕,这司桓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何况,诸葛亮实在有些不相信他大老远从宛城跑来,竟只是为了寻找与他只有一面之交的自己。 诸葛亮轻蹙起眉:“你我并不熟悉,你为何偏找我来帮助你们?” 司桓又露出那种意味不明的笑:“人们皆道诸葛太守家二公子用兵如神,谋绝世,才无双。我只想证明给自己看看,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半晌,诸葛亮抬头凝视着他。 “你是想看看我的实力?” 司桓并未否认。 “我的实力怎样,跟你又有何关系?” 司桓叹了一声。 “也许没关系,也许有关系。毕竟,谁也说不准未来的事。”司桓凝视着他,忽又笑了笑,“你不要见怪,我只是……有种宿命感。” 诸葛亮还想再问,司桓却一伸手,掀开了车帐帘。 “医馆到了。” 这里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间医馆,只是个寻常的百姓人家。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医馆应有的标志,只一道已有裂缝的窄门。司桓带着诸葛亮走到那扇木门前,轻轻敲了敲。 过了半晌,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身材纤细,眉目清秀而动人,一袭湖水绿色的衣衫,衣角系着一块青布。 女子看了看诸葛亮和他怀中的少女,又看了看司桓,愣住了。显然,她不认识诸葛亮,也并不认识司桓。 司桓却是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符节,符节做工精细,玉质的表面泛着光泽,竟是位高于刺史及以上的官员才能拥有的。 女子看到那符节,身子微微颤了颤。她虽不认得司桓,但却认得那符节。 她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莫黎昭,不再犹豫,一侧身,将一行人让进了屋。 这间房屋不大,而且静悄悄的,布置很简洁,显然平时这里只有女子一个人居住。 难道她就是司桓说的那位医者? “这女孩受了很重的箭伤,又经历了长时间的颠簸,需要马上救治。” 女子没再废话,而是直接转身将诸葛亮引进旁边的一间小屋:“把她放在我的床上。” 诸葛亮将莫黎昭轻轻放躺好后,长舒一口气,冲那女子深深一拜。 “多谢。” 女子笑了笑,笑容温婉好看:“不必。” 说罢,她便推着一个台子到了床边,又在上面放满了纱布银针等医用用具,在床前忙活起来。 深夜。 女郎中家里的另一个房间。 司桓在窗前静静跽坐着,双眼凝视着窗外的某一点,幽深的瞳仁就像那夜色一般。 望着实际上,从白天到晚上,他始终都坐在那里,几乎动也不动。那年轻的女郎中一直在给莫黎昭治伤,诸葛亮一直在她旁边帮忙,他便只得一个人呆着。然而他却似乎不觉得枯燥,一直淡定从容的坐着,似乎在很早以前就已学会了等待。 这时,房门开了一道缝,紧接着,那年轻的女医者便走了进来。 为莫黎昭忙了半天,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倦,揉揉额角,又拿起桌案上的一块帕子,擦了擦手。 “那女孩怎样了?”司桓先开了口。 “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经我救治,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过不了一个月便可恢复如初。” “琬小姐果然医术无双。”司桓微微一笑。 女子蓦地停止了擦手,走到司桓面前凝视着他,一字一句:“我还没有问你,你是谁?怎会有我父亲的符节?” 司桓这才起身,向女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在下是宛城张绣将军的幕僚司桓,见过琬小姐。” 女子皱了皱眉:“宛城张绣?” “去年张绣率部队归顺了刘镇南,刘镇南便赐给了他这个符节。今年月初,曹操欲征讨宛城,张绣将军令我持此符节外出求救。不幸的是,我虽找到了救兵,他的同伴却受了伤,情急之下,我想到小姐正巧居住在此,就将他们带到了这里。我深知小姐心地善良,医术过人,必不会见死不救。冒昧打扰了小姐,还望见谅。” 女子却还是没有放过司桓,几乎是咬着牙道:“可你只是张绣的人,又怎会知晓我的行踪?” 司桓微笑着:“我虽是张绣的人,却也曾经做过刘镇南麾下的一官半职。刘镇南的家事我也在无意中听说了不少,至于刘镇南为何要琬小姐到此居住,我心里更是一清二楚。” “放肆!” 一听到司桓此语,女子竟不知为何动了怒,杏目圆睁:“你竟敢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话,你就不怕等我回府后,告诉我父亲,让他革了你的职?” “在下不敢。”司桓一躬身,“只是琬小姐何必动怒?小姐当年之所以离家到此,难道不正是为了您父亲的江山?何况,张绣将军既已归顺了您父亲,便和他是一条心,此刻,你我也应是一条心,万不可因他事而生芥。” 刘琬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目光却幽幽地望向远方,不知是在思考司桓的话,还是在回想当年的往事。 过了了半晌,她慢慢道:“你今天来此,只是为了拜托我救治病人?” 司桓郑重地道:“还有一事。” “哦?”刘琬轻轻扬眉。 “在下恳请小姐早日回府。” 刘琬冷哼了一声:“回府?自从当年父亲把我赶出府门,我便已没有了家,又何谈回去一说?” 司桓放沉了语气:“小姐若不回去,您父亲那偌大的荆州,只怕再也不姓刘,而改姓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