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柔和,月华如清霜,层层帷幔飞扬。 霍清怡蹲坐在床上,一袭淡黄色轻纱,抱着一个软枕,惴惴不安。今夜发生太多事,她几度得罪萧湛堂,而今被他擒住关押,怕是讨不了好。 不知他会如何处置她! “萧大猪蹄子!”她鼓了鼓脸颊,下巴陷入软枕内,目光轻一瞥,瞟见桌上的烧猪蹄,心微微一抽,转眼望向窗外,彼时月已倾斜,万籁寂静。 “到两三点了吧?”霍清怡闭上眼,倦意上涌。白日她为猫身时,虽补了一觉,但仍觉得困顿,夜里又时时奔劳,已累到极致。 她蜷缩成一团,抱着软枕睡去。 “殿下。”门口,金川、金月拜道,“公主在屋里。” 萧湛堂轻抬了下手,吩咐道:“金川,你立即去宫务府,拿一袋铜钱来。”说完,他推门漫步入内,拂开层层纱幔,一步步来到床前,目光深邃。 床榻上,小姑娘正睡得香,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白玉般的脸上蕴着粉霞,似是做了好梦,口角间浅笑盈盈,抱着一个软枕,淡黄轻衫下,肌体白嫩无瑕,娇小的足尖露在外,指甲如粉色贝壳。 萧湛堂停驻床前,脑海里,不由回想先前一幕。 他说要退婚,决意遣散五位妃妾。 “胡闹!女子当温恭谦良,怎能由着性子?”隆熙帝轻斥道,“何况你为储君,必会继任大统,届时会有三宫六院,佳丽如云,怎能顺着她胡来?” 当时,他平静回道:“父皇明鉴,于公,儿臣一直认为,指点江山争权夺利,贯通帝王术、权术,方显男儿本色,才让人敬服,若以后宫女色制衡前朝,未免落了下乘,亦显示自身无用,因而,不欲以联姻拉拢朝臣;于私,儿臣有感身世,为母后的一生惋惜,自小便已立誓,不喜则不碰,决不会为一己之私、一己之利,毁一名女子一生,葬送她的大好年华,因而,望父皇成全,容儿臣遣散姬妾,寻机放她们出宫。” “放肆!”隆熙帝斥道,眉目间含霜,怒气冲冲。 他二话不说,重重跪了下去,背脊挺直。 须臾,隆熙帝长叹道:“你在为你母后鸣不平。” “既为人子,自当有此念。”他直白回道。 “罢了,”隆熙帝目光飘忽,立在窗前,望着那一轮皓月,面上有一丝淡淡的伤色,但转瞬即逝,“你为储君,朕百年后,总归是你说了算。” “父皇早些就寝,儿臣告退。”他拜了一拜,便起身往后退去。但在此时,隆熙帝告诫道:“齐王小你一岁,已有三个小王子,五个小郡主。太子,子嗣兴旺,乃社稷之福,往后多留一份心。” “儿臣宁愿精心栽培出一只狼,也不愿养一群猪。”隆熙帝的脸色,他不曾细看,便告退离去。 回忆至此。萧湛堂侧身而坐,面上微含着笑,心情尤为不错,见霍清怡睡得正香,便伸手捏住她的鼻尖,摇了一摇,语气闲适道:“醒醒。” “嗯~”霍清怡哼唧一声,晃了晃小脑袋,又往软枕里一埋,正值好觉香甜时,哪里会舍得醒。 萧湛堂一推她,又捏住她的鼻,见她依旧不醒,便用整个人压上去。 彼时,霍清怡正做着美梦。梦里,她是一位真公主,娇美无双,享尽万千宠爱,一日心血来潮,养了一个面首,其名换作萧湛堂。 此面首生得极为俊朗,剑眉朗目,清贵澄澈,实乃尘世翩翩公子,风神气质万里难寻一。 她一见便心喜,捏着他的下巴,笑盈盈道:“美人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本公主全都满足你。” “奴别无他求,只愿陪伴公主。”萧湛堂深情回应。 她闻言大喜,女王气场全开,当即一把揽住他的腰,肆意调戏他,欺负得他红着脸“嘤嘤嘤”直叫。 正当她志得意满时,一只石碾子大的猪蹄子从天而降,一下砸在她身上,压得她直翻白眼。她挥舞着手臂,在挣扎间醒来,呆萌着眨眼。 “醒了?”萧湛堂语气微扬,慢条斯理坐正身,似笑非笑道,“这三个夜晚,你犯上无礼,该当何罪?” 霍清怡心里一抖,脑子当即清醒,跪坐在床上,小手绞着衣,偷偷瞄他一眼,问道:“赔礼道歉?” 她估摸着,他在马车上不杀她,应当有所图谋。 “孤有五位妃妾,如今不想要了。”萧湛堂似漫不经心道,“但若要遣散她们,必得有理有据。” “为何遣散?她们都是大美人……”霍清怡奇道,但教他目光一瞥,立即住口。可惜啊,那几个美人,全是她精挑细选,让他人生“多姿多彩”的。 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霍清怡心直抽搐着,欲哭无泪道:“殿下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躲过一劫是一劫,往后的事,往后再论。 萧湛堂颔首,淡淡道:“起来,伺候孤沐浴。” “啊?”霍清怡瞪大眼睛。 萧湛堂往清池走去,回道:“孤恩赐你做贴身宫婢,若伺候得好,必有赏。怎么,你不愿意?” “自是愿意!”霍清怡一盘算,喜滋滋应道。待她干完今晚一票,得了赏银,在白日化猫后,便可偷偷溜出宫去,省得担惊受怕,让他发现猫身。 “殿下,我脱了哦?”她提醒道,不见他回应,往上一瞅,才知他闭着眼,似已倦怠,便不再打扰。 铠甲落,里衣褪,一件接着一件。轮到下身时,她顿了顿,微红了下脸,方伸手去解,须臾一抹汗,紧提的心松了松,笑道:“好了。” 此时,萧湛堂睁眼,向下望去时,容色莫辨。清水荡漾,他阖着眼,侧躺在软椅上,而她紧抿着唇,似有点局促,侧坐着服侍他洗浴。 二人不言语,寝殿内,仅有淡淡水声。 “殿下,殿下?”霍清怡轻轻道,心里颇有感想。她猜的不错,这货的确深有隐疾。洗浴时,她难免会碰到他,他竟能不动一丝欲,反而闭眼浅眠。 萧湛堂自梦里醒来,慵懒问道:“都洗好了?” “嗯。”霍清怡应道,殷勤地扶他出清池,又用丝绸擦去水珠,直到他上了床,才跪坐在床沿边,等了会,便用手指轻戳了戳他,“殿下,给赏银。” 堂堂太子,出手必大方,随便即是几十两,够她出宫后生活几年。 萧湛堂睁开眼,见她笑靥如花,目光轻闪了下,吩咐道:“金川,孤让你去领的东西呢?” “殿下。”金川拜了拜,抱着一个布裹上前。 那是一大包啊!霍清怡冒着星星眼,喜得眉眼弯弯,兴奋地伸出一双手。 萧湛堂打开布裹,里面是个锦盒。锦盒开后,他随手抓了把。 “多谢殿下!”霍清怡笑眯眯道,双手呈碗状接着。 萧湛堂松手。圆板一个接一个落下,哒哒哒落在她的手心。 那是三枚铜钱! 一千枚铜钱才是一两银子。 霍清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