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的时候,迟心正端着一碗泡面坐在电脑前。
回头瞅了一眼:这怎么又早晨了?
盯着屏幕上刚刚跑出的曲线,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而后,身子往后一靠,转椅迅速滑到另一台机子上,保存结果,计算重设定,继续。
很快,闹钟再次响起,这一次,尖得像火警。
吁了口气,她就是慢,太慢,一晚上根本做不了什么。所谓笨鸟,太笨了也不行,按这速度一天需要二十四小时睁着眼,这哪还是鸟?乌龟!
把面扔垃圾桶,冲进浴室。
洗了澡,换好衣服,五点四十,出门。
深秋,天越来越短了,空气潮,一片浮雾,能见度很低。单车骑得非常小心,一路打着铃。弄堂还睡着,可早餐摊出来了,虽然铃声很讨厌,但是安全第一。这几个月,迟心已经很懂得怎么在老弄堂里穿出一条捷径,保证一刻钟就赶去上班。
赶到莫斯车行环江路店,六点整。
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从后门进来,迟心换上工装,来到一号车库。
每天她只有上班前两个小时和下班后两个小时的独立时间,白天人多,太吵,活儿又散,她这种心理素质做不到多任务并进。
面前是一辆黑色马六,昨天进的活儿,ECU动力性能特调。打开引擎盖,接好电脑,开始原厂马力机测试。
灯火通明,发动机的轰鸣在空旷的车库里回响,直接在耳膜上打出层次。两手反握抻开胳膊,拉伸,起跳,迟心长长吁一口气,好舒服,这是她的提神剂,大脑被精准刺激,比咖啡好用多了。
两次对比测试后,迟心坐进车里,开始调试。
第一版微调,曲线刚出来,忽然发现自己的写字板忘在外面的架子上,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去够,一把拿过,回头,“啊!!!”
这一声,惨极了。
几步外,一身黑风衣、两手端着咖啡的男人也被惊着,脸上的笑都没了,赶紧问,“没事儿吧?”
“哦,哦,没事儿没事儿。”
看清楚眼前人,这差点吐出去的心才算收回来。迟心定了定神,从车里出来,脚踩了实地抹抹额头,“冯总,您怎么走路没声儿啊?”
冯克明挑了下眉,这么大动静的发动机,哪还有他发声的空间?“下次我撞门,提前大喊一声儿。”
迟心笑了,半鞠躬点头,“您早。”
冯克明递过咖啡,“这一什么活儿?”
“谢您。”迟心接过,“特调加速。”
“什么情况?”
“老车,以前已经调过,不外挂的话空间不大。不过他主要是跑市内,很少上高速,调一下享受红灯后突然提速的感觉是可以的。”
“哦,你看着办吧。”冯克明抿了口咖啡,“走,吃早点去。”
“谢冯总,我吃过了。”
“我一人儿吃没劲,走!”
迟心丢下写字板,“哎。”
冯克明嘴角一撇,笑。这丫头最懂事儿了,不会说不字。
大厅的灯已经都打开,没有开音乐,空旷安静。
会客区的茶几上是一盒新鲜出炉的甜甜圈和杯子蛋糕,配上热腾腾的黑咖啡,都是最爱。迟心看着就饿了,两人坐下,一手一个拿起来就往嘴里塞。成天在车库里跟油泥打交道,还什么干净不干净的,欢快地嚼起来。
真特么甜!吃了两个迷你蛋糕冯克明就不行了,更别提那个甜甜圈,完全不如豆汁儿油条!看着还在大快朵颐的女孩儿,嘴巴沾了雪白的糖霜,小猫儿舔奶一样,馋得不得了。
她是真喜欢吃甜的,好喂。拿餐巾纸擦了下手,冯克明从怀里掏出个信封丢桌上,“试用期过了,今儿转正,你合同,看看吧。”
“啊?谢冯总!”
跟料想的一样,话是殷勤,可嘴根本没停,津津有味地继续嚼着。冯克明也没催,靠进沙发,抿着咖啡看着她。早知道是这样,幸好他有准备,这特么浑丫头,蔫儿坏!
吃完手中的甜甜圈,迟心擦了手,捡起信封,打开,眼睛一下掠过就发现不对,“一万五?”
果然,小声儿都尖了,冯克明满意,“嗯,年十五薪,五险一金,奖金和加班费另算。”
大厅里太安静了,发动机似乎还在耳膜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假的。迟心低头再看,除此之外还有佣金绩效,也就是说,如果是大活儿,她是可以抽成的。
这一万五,完全的,就是个,底薪??
“这……不对吧?”当初的协议是三个月试用转正后底薪五千,合同计件,有活儿干、没活儿走,没有工时限制,基本算是个临时工。
“这是公司中级机械师标准合同。有问题么?”
大长腿弯起搁在膝头,这种身材再吊儿郎当也是铁塔一样,他这一问明显有陷阱,迟心有点打怵。
“可我……没打算在这儿长干。”只能这么说了,毕竟这比“没计划正式入职受限”简洁明了无歧义。
“我知道,”他拉长音儿,京片子卷舌,“不问问我怎么打算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