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一台老式收音机正在咿咿呀呀唱歌,一曲终了,主持人说起明天即将到来的流星雨。
云潆用一枚桃子发夹将刘海夹成一个小啾啾,正在熟练地修剪眉上杂毛,一回头,就见彤妹亮着眼睛看她:“云云,明天我们也去吧!”
云姑娘软乎乎嗯了声,点头的时候小啾啾跟着一颤一颤。她撅屁股扒拉她的箱子,半晌举起一个大镜头,十分专业地在调参数,抬头问彤妹:“不是说最佳观测点在云溪吗?咱们去那?”
“好远的!”
“那怎么办?”
彤妹笑起来:“问阿源,阿源肯定知道!”
云潆揪起眉毛:“你也是这里长大的!”
“反正阿源什么都知道哈哈哈。”
云潆:“……”
就她来的这几天,已经看透了,这个方校长,老妈子似的什么都管。
彤妹趴在走廊喊:“阿源!”
坐在操场上的男人没回头,在彤妹说完后低低嗯了声,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全校老师出动。
方清源在前头带队。
李明笑着:“真没想到,还能看见流星雨。”
吴海很激动:“好浪漫!”
彤妹也很激动:“是呢是呢!我们这里的小孩都听过阿莫讲睡前故事,以前有一对男女在流星雨下互换了灵魂,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刘恒:“俺们汉族也有昂,牛郎织女嘛!”
李明:“我看在云滇汉族才是少数民族。”
吴海笑起来:“是,我来的时候数了数,一路上遇见七个民族,我也认不全,就觉得衣服都好看。”
云潆坠在最尾巴,累得够呛,问彤妹:“这山高吗?”
“高啊,阿源说要在高的地方才好看,你脚下是我们这最高的清源山。”
“为什么我觉得这么耳熟?”
“因为是阿源的名字啊。”彤妹指指前头。
“……”云潆忍不住去看,正好和回头的方清源对了一眼。
她低下头摆弄相机,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赖老师看着云潆脖子上挂着的大炮。
云潆立马捂住镜头:“你放心,我不会拍的,我只是想……”
赖老师问:“这个,可以同时拍到星星和我吗?”
云潆一愣。
彤妹抢答:“可以可以!云云说要给我拍照片!”
赖老师正要说话,云潆抢先:“我帮你拍一张吧!”
她笑起来:“一定把你们都拍的很好看!我大学辅修摄影的!”
赖老师道了声:“谢谢。”
云潆快走几步,跑到了队伍最前头,心口热乎乎的,攥紧了相机。
在云潆看来,女孩,不管什么样子都是很漂亮的,不受体重身高的制约,美的是心灵的样子。
方清源看着突然蹿到身边的小姑娘……和她手里的相机,并未再多言。
山上的路很陡,幸好没下雨,所以不算太难走,这座山他从小爬到大,知道哪里能容得下这么多人一起看星星。
所有人都惊叹,都期待,唯有方清源一直留意着云潆的动向。只见她一会儿拍拍这,一会儿拍拍那,似乎在找最好的角度,彤妹和赖老师跟着她,他们小声商量起拍照的姿势。
有包着头巾的老人家趁机上山兜售矿泉水,方清源要了几瓶,付钱的时候人家摆摆手,说什么都不肯要。
他们在说云潆听不懂的话,云潆这才知道,原来方清源是彝族,现存最古老的民族。
现在会彝语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彤妹跟云潆说:“老校长不说彝语的,你知道阿源怎么学的吗?”
云潆摇摇头。
“他家没有长辈,就找到我家,那时候我们才多大啊,他就知道要保护这些东西,我们现在很多都是汉姓了,懂彝文的老人一年比一年少。很难,我费劲学了好久,要不是他在,我早就放弃了。我阿嬷天天夸他,那时候家里好不容易能吃枚鸡蛋,都给阿源了。”
彤妹笑着:“他也公平,不会缺了我的。”
...
夜里十点,流星雨尚未落下,但天际已经显出斑斓璀璨的的光点,夜空并不是漆黑一片的,透着光的墨蓝与不知多少公里外气象塔的光柱交汇,向世人呈现出银河的具体形状。
彤妹在漫天繁星下拘谨地比了个耶,她身上的裙子很美,与星空融在一起,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头,只是背景里全是人,全是跟着上来看流星雨的当地人,孩子们追逐着,男人们高声交谈,手里的烟迷住了云潆的镜头。
云摄影师比了比,无奈放弃这个观测点。
赖老师说:“我没关系,就这样拍吧。”
云潆坚定地摇摇头:“不行不行,十年一次呢,得好好拍。”
彤妹挽住赖老师:“我们就听云云的,她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