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冷风拍打悬窗,韶光顺着窗缝钻进屋内,明亮光线将阴沉沉的书房照的通透明晰。
盛皎月被太子刚才的勃然大怒惊动得沉默,她低垂眉眼,睫毛漆黑细密宛若一把小扇子,簌簌垂落在眼底。
午间温柔的日光照着她脸庞细腻的肌理,不由自主抿直了的唇线出卖她的紧张。
她心中战战兢兢,明面处惊不变,轻颤着抬起眼眸,小心翼翼的目光朝太子探去。
只手遮天的男人懒散靠着椅背,眉间一派凛然,沁着明显的威压感,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着这间书房,泼来难以忽略的胁迫感。
盛皎月无声收回眸光,心中忐忑,思忖着如何应对。
太子怒火难消,并不是很好对付的脾气。
邢坤去太医院揪来一名资历较深的太医,站在门外禀告:“殿下,已经将人带过来了。”
卫璟淡淡道:“都进来。”
太医随着邢坤步入书房,窥见太子真容心底犯怵,屈膝卑躬行礼,态度恭敬,“太子殿下。”
卫璟让他起身,冷冷淡淡的眸光朝他旁边的少年望了过去,眼底像覆了冰碴,冰冷锐利,男人轻抬下巴微微颔首,唇角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去给他瞧瞧,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男人的声音阴冷的像是毒蛇爬过,太医后背起了一阵凉意,寒气顺着皮肤往肺腑里钻。
太子素来平易近人,温和儒雅。今儿这样将暴怒摆在明面的模样,委实少见,且十分慎人。
太医点头称是,抬眸看向盛家的公子,清咳两声,“盛公子,劳你伸出手,容老臣替你把个脉。”
盛皎月咽了下口水,脚底寒气直钻天灵,她掐着掌心,从容不迫面对太医,直视着他说:“不用,只是微不足道的伤寒。”
太医在心里将盛家这不懂看眼色的公子臭骂了一顿!
是他好没好的问题吗?
这是太子殿下非要他诊脉,没病也得看诊!
没眼色,难怪狗腿子都当的这样不讨喜。
太医被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卫璟撂下手中的茶杯,底座磕在玉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氛围里略显得恐怖,男人抬眸,冷冷地道:“还要孤教你如何诊脉?!”
太医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刚往盛公子面前靠近半步,少年慌里慌张将手背到身后,垂着侧脸,神情抗拒。
太医:“……”
不就是看个病吗?把个脉能怎么样?
这会儿瞎子都察觉得到,太子殿下已经极其不悦,阴郁冷摄的眼神,把他们逼迫到大气不敢喘,谨慎屏住呼吸,不敢作声。
男人坐着背光的阴影里,脸上是看不清楚喜怒的戾气,眼底存着团化不开的浓墨,漆黑幽沉,晦暗不明。他的眼尾慢慢扫过少年藏在身后的双手,目光寸寸移动,定在他浮现淡粉色的面颊,连名带姓:“盛清越。”
少年单薄的身躯好似颤了颤。
卫璟慢条斯理开腔,用询问的语气:“你是要我让邢坤压着你才肯老实吗?”
盛皎月脚底发寒,试图挣扎,“殿下,我……”
卫璟冷冷打断她的话茬,绷着张脸,“邢坤。”
邢坤上前两步,“盛公子,得罪了。”
盛皎月在邢坤靠近她时,脚步踉跄往后退了退,一绺细软的发丝垂散在侧脸,不复从容镇定的神色,眉心闪过惊惶,她老老实实低下头,“殿下,是我做错了。”
认错不要紧。
只要能消了太子的怒气。
盛皎月依稀想明白了,太子厌恶被骗,定是觉得自己被她用假病戏耍,因而震怒。她低着头,声音听起来竟然很是诚恳,认错的态度姑且看着算不错,“我没生病。”
她的头顶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是男人低沉沙哑的问话:“可你那传话的奴仆,说的你好像得了会死的重病,下不来床,吃不进饭,憔悴不堪,骨瘦如柴。”
盛皎月这句刻意讽刺她的话弄得红了红脸,她深吸了口气,“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她顶着男人冰冷如刀的视线继续说下去,临时编了个可信的理由:“前些日子天气实在太冷,我早晨起不来,身体畏寒,便不愿出门,想偷懒一段时日。”
卫璟嗤笑了声,没有温度的视线悠悠扫过少年全身,他的十根手指攥成一团,纤细骨节隐隐泛白,磕磕巴巴说完这些话,纤睫轻颤,好似很紧张。
他半信半疑,不过盛清越娇气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冬天起早,对他来说确实有些困难。
从前在太学里念书,他每日天还没亮就得入宫,倦得懵懵懂懂,眼尾都是泛红。太傅教课时他还困得抬不起头来,偷懒睡觉。
卫璟回神,挥了挥手让太医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