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太后的息宁宫,苏梨眼睛不敢乱看,由李尚宫带领着走至大殿中央,规规矩矩匍匐叩拜:“奴婢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洪福齐天,福泽延年。” 苏梨的声音娇软,好似乳莺初啼,十分的悦耳动听。 太后如今不到四十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倒像年轻了十岁不止,一头墨发也是油光锃亮的,丝毫瞧不见霜色,姿容也堪称世间少有,举手投足间雍容大度,气质优雅,好似最高贵大气的一朵牡丹花。 她端坐在主位上,自打苏梨进了大殿目光便落在她身上,如今一听这娇软的声音双目便更亮了:“到跟前儿来。” “是。”苏梨乖巧应着,缓缓起身上前几步,在太后跟前再次跪了下来。 “抬起头来。”太后的话与方才见李尚宫时一般无二,苏梨虽然心上起疑,却也乖乖照做,任由上面的人打量。 太后端详着她那张脸,肌白胜雪,五官小巧精致,一双桃花目潋滟着秋水,眼角眉梢皆是妩媚妖娆,任太后一个妇道人家瞧了都要禁不住赞一声美,实在是动人心魄之至。 太后看向身旁的李尚宫:“方才听你夸得天花乱坠,只当是夸大其词,不料这深宫之中当真有如此妙人儿。” 李尚宫笑道:“太后,您觉得这丫头可还让您满意?” 太后与李尚宫说话声音小,又处于高出,跪在下面的苏梨自然是听不清楚的,只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太后不开口,她也便不敢放肆。 “好是好,只是……”太后又有些犹豫,转而问李尚宫,“会不会太媚了些?日后如若狐媚惑主,只怕于江山社稷也是不利。” 李尚宫知道太后的担心,这苏梨生的美,却也多了份妖娆,有些太张扬了。不过,如果不是这般千娇百媚的,陛下也未必入得了眼啊。 她想了想,低声回禀着:“太后,这丫头不仅姿容绝色,名字也取得好,叫苏梨,与安国公里去了的那位同名呢。” 听到苏梨这个名字,太后的脸色明显淡了下来。 当初阿蕤[ruí]还未登基,只是个晋王时曾遭人追杀,被住在云霓山上的安国公之女苏梨所救,两人处的时间久了暗生情愫。阿蕤离开之时,更是把先帝所赐的,当属晋王妃之物的凰玉珏留给了她。 这件事当年阿蕤从云霓山回来时曾告诉过她,安国公乃是齐王佟蔚一派,二姑娘苏柔更是与齐王关系亲近。她自是不许自己的儿子娶敌人的女儿为妻,便劝他先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为此,他们母子二人还吵过一架,冷战了整整一个月。 不过儿子态度坚决,她这个做母亲的便只能让步。 四年前的腊月,她亲自向先帝求情,为儿子争取来了这门亲事。犹记得那个时候,阿蕤高兴的像个孩子,围着她团团转,又是讨好又是奉承的。 看阿蕤那么开心,她也就不计较苏梨的身份了。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公府嫡女,千金闺秀,嫁入皇家身份上也是相配的。 何况,她也算是阿蕤的救命恩人。 谁知,就在先帝下令赐婚的当日晚上,云霓山上突然失火,那姑娘到底福薄,就那么去了。 等阿蕤得到消息赶过去时,人早烧没了,只留下一堆枯骨,还有那块烧成黑炭的凰玉珏。 自此,苏梨便成了阿蕤的一个心结,多年来放在心里割舍不下。 想到往事,太后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目光又渐渐投在跪在下面的宫女身上。 她也叫苏梨,倒是巧合了。 这些年陛下沉浸在苏梨的去世中一直走不出来,她这个当娘的为此的确没少费心费力,妃子安排了不少,一个也入不得他的眼,实在让人发愁。 也不知……这丫头能不能行。 见太后不说话,李尚宫道:“太后,这丫头原本是冷宫里伺候何太妃的,当初冷宫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她被抬出来时奄奄一息的,眼瞅着就要没命了。后来却也神奇,连个御医都没看,居然奇迹般的自己苏醒了过来。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奴婢瞧着这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是吗?”太后看着苏梨,眸中的探究更深了。 这丫头看来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或许真能为她所用。 太后这般想着,对着苏梨道:“哀家听闻那小盒子偷盗御膳乃是为了给你补身子,可是真的?” 太后终于谈到正事上,苏梨忙打起精神,认真回着:“回禀太后娘娘,正是。御膳乃奴婢所喝,与小盒子并无甚关联,还望太后娘娘开恩,饶小盒子一命,奴婢甘愿替小盒子受罚。” “倒是个心善的丫头。”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对李尚宫道:“你去养寿宫走一趟,就说那小盒子陛下打几板子就行了,哀家瞧他是个老实的,刚好佛堂需要个看护的人,便让他过来给哀家守佛堂。” 李尚宫应声去了,苏梨对着太后叩首,感激涕零:“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看向她又道:“李尚宫平日要管理尚宫局,哀家这里倒是缺个贴身伺候的,等你伤养好了,便过来息宁宫吧。” “这……”苏梨惊讶于太后的决定,一时竟忘了自己如今是宫女的身份。 太后原本慈祥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冷凝,眉头微微蹙着:“怎么,你不愿意?” 苏梨顿时诚惶诚恐:“奴婢不敢,只是自觉愚钝,唯恐……惹得太后娘娘心中不悦。” 太后的脸色有所缓和,笑道:“年纪轻轻的,什么不会都可以学,哀家自会让李尚宫教你。” 太后都已说到这个份儿上,苏梨自然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何况,小盒子能留下一条命也多亏了太后娘娘,她自然是心中感激的。 “是,奴婢遵旨。”苏梨规规矩矩叩首,低声应着。 太后满意地摆了摆手:“先下去吧,过几日哀家自会传旨召你来息宁宫,这段日子你好生养伤,多加休养。听说你如今住的地方不好,哀家自会再给你安排新的住处。” 苏梨受宠若惊,忙叩首谢恩:“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去吧。”太后摆手道。 苏梨领命退出去时,盈凡正焦灼地等在外面,看到她慌忙迎出来:“我方才看到李尚宫去养寿宫了,太后出面救了小盒子对不对?” 苏梨笑着点头:“是啊,太后娘娘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小盒子捡回一条命,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那你怎么这时候才出来啊?”盈凡又问。李尚宫都离开好一会儿了她还没从里面出来,倒害得自己好生着急。 苏梨犹豫着道:“太后娘娘不知怎的,突然要我来息宁宫当值,说身体养好了就要过来。” “哇,阿梨,太后娘娘这是看重你呢!”替她高兴过,盈凡才发现不对劲来,“怎么了,看着你好像不大高兴,这不是好事情吗?”以前她们是冷宫里伺候的,处处都要低人一等,如今阿梨能在太后跟前当差,她想想就觉得很威风,也很替她开心呢。 苏梨抿了抿唇,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太后突然让我来息宁宫伺候有些怪怪的,可到底怎么回事又想不明白。” 盈凡与她并肩走着,突然扭过头来打量她,眼前一亮:“会不会是因为你的容貌啊?” “什么意思?”苏梨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太后是个女人家,怎么会在意她的容貌呢? 盈凡无奈摇摇头:“你呀,还真是睡糊涂了,怎么脑子不好使了呢。你想啊,太后给陛下在后宫放了那么多美人儿,从未有哪个入了陛下的眼,如今少不得仍在到处物色姿容绝佳的女子,而你又这般的国色天香,太后把心思打在你身上也不足为奇啊。” 听盈凡这么一说,苏梨倒是想起来了。不管是先前见李尚宫,还是方才见太后,她们二人都对着自己这张脸端详很久。她原还觉得纳闷儿,可如今想着盈凡的话……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当今圣上不近女色,倒是挺让人匪夷所思的。 “对了,陛下为何从来不宠幸后宫嫔妃啊?”苏梨揉了揉脑壳这般问道。她如今刚占据这具身子,原身的记忆和原来的记忆有些相冲,导致她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不仅原身的记忆不完整,就连她之前自己的记忆也有些不记得了。 就比如她记得当初带着如墨去了云霓山,可后来云霓山上发生过什么事,她是一件也想不起来了。 唯一记得到,便是临死前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 原主的记忆也是一样,她知道有传闻说陛下心仪的女子葬送火海了,可又模模糊糊,记得不太完全。 盈凡知道她身体还未复原,便也乐得跟她解释:“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听闻安国公府有两女,大姑娘苏梨乃安国公原配夫人嫡出,端庄秀美,蕙质兰心,对了,与你同名的。二姑娘苏柔乃如今的继室夫人所出,白璧无瑕,清丽脱俗。两位姑娘皆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引得不少豪门子弟趋之若鹜。就连当时的晋王和齐王兄弟两个,也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当时的陛下还只是个晋王,被先帝与苏大姑娘苏梨赐了婚,当时在汴京城十分轰动,都说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偶。唉,不过可惜了,在赐婚的当天晚上,苏大姑娘在云霓山上养病,却被突然而来的一场大火给烧没了,连尸骨都没留下。当时的晋王殿下曾为此一蹶不振,在云霓山上守了三天三夜呢。后来晋王登基为帝,迟迟不肯立后,后宫诸妃皆太后所选,他也是一个都瞧不上。” 说到这儿,盈凡又一阵感叹:“相比之下二姑娘苏柔就幸福多了,嫁给了齐王,如今是堂堂的齐王妃。听说与齐王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多年来齐王殿下更是将其捧若至宝,从不正眼去看旁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