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我离开了警局。
羽宫虎“原谅”了我,倒霉的加贺也被抓了回来,这件事在目暮警官的批评教育下,画上了句号。
我写了一封检讨书,足足一万字,深刻反思了自己的错误。
“下次不要再犯糊了,遇到事情要及时报警。”目暮警官絮絮叨叨了一通,最后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这个动作意味着他也原谅了我。
我乖巧地点头:“我保证再也不会进来了。”
他让逮捕我的高木警官送我出警局,高木警官全名高木涉,是个年轻温柔的警察。
“若宫小姐,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唆使别人打架的人,为什么做这种事?”
年轻的警察话比较多,我知道他是好心,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羽宫虎放弃追究我的责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家里有人对他施压,无论是若宫家还是大冈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另一种是羽宫奈奈子对他施压——他告我,她就告他家暴。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但我希望是后者。
“高木警官,您说,人为什么会迷恋暴力?”
面对我的答非所问,高木涉怔了一下,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和教育有关,因为没有受到正确的引导。”
“嗯?”
“受到正确引导的人,即使内心产生不好的想法,也会懂得克制。”高木涉轻声说,“要用道德来约束自己。”
他没提法律,因为法律已经是道德的底线了。
“我明白了,谢谢高木警官。”
“不客气,对了,若宫小姐,你认识灰谷君吗?我昨天好像看到他了。”
“灰谷君?”哪个灰谷?
“就是有麻花辫的那个男生,我还在担心是他参与了打架斗殴。”说到这里,高木涉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他终于迷途知返了。”
这个“终于”就很耐人寻味。
“灰谷兰他之前迷途了吗?”我假装不懂。
高木涉犹豫了一下,似乎在为是否要透露当事人的隐私而迟疑,我赶紧说道:“灰谷兰是我舅舅的妹妹的女儿的丈夫——”
“啊?”
“的弟弟的小叔的亲侄子,跟我算是远亲。”我抿了抿唇,“要是他犯了什么错,请如实告诉我,我们全家族都会监督他,让他成为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才。”
“这样是最好了。”高木涉说,“先前灰谷君因为向学生收保护费,被我的前辈抓到过,然后他刮花了前辈的车子。再就是三个月前参与打架斗殴,和他弟弟一起把同学的手脚折断了,被目暮警官亲自抓到了,他——”
“他还掀了目暮警官的帽子,给他弟弟戴。”
“……”这什么人啊。
“他现在被学校退学了,也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帮灰谷兰美言两句,发现太丢脸了,我一句都说不出口。
“如果灰谷君能接受正确的教育,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优秀的人。”
高木涉对灰谷兰有滤镜,也有信心。
我对此保持观望态度:“但愿吧。”
走出警局,门口前方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八代Phantom,我假装没看到,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
“请留步,芙柚子小姐。”
大冈红叶的管家伊织无我从车上下来了,对我鞠了一躬。
“我是来接您回去的。”
“不用,这车我坐了头晕。”
“红叶小姐很担心您。”
“那你多拍几张我的照片发给她,缓解她的思念之情。”我摆了个自认为很酷炫的POSE,看得伊织无我一脸无语。
太无趣了,我心想,呆子果然逗不动。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接我的人来了,我该走了。”
我望向马路对面,那里停着一辆红色的重机车,造型浮夸,狂的像风。今牛若狭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单手撑着下巴,嘴角叼着一根香烟。
触到我的视线,他歪了歪头,把手里的烟掐了。
“红叶小姐为那两个灰谷君准备了入学推荐信,但他们拒绝了……”伊织无我继续说道。
意料之中的事。
我停了一下脚步,说:“没关系,随他们去吧。”
连警察帽子都敢掀的不良少年哪那么容易重返校园?对他们而言,课桌板凳估计都烫屁股。
老老实实坐着听课写作业更是不可能。
我当时也是头脑一热,才会向大冈红叶提那样的要求。
“您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么?”伊织无我突然说了一句不太符合他性格的话。
在家里所有的同辈中,我是大姐,大冈红叶是二姐,幼年时她很黏我,但自从我不再参加家族的晚宴开始,关系就紧张了。
伊织无我作为大冈红叶的管家,随他的主人,也不喜欢我。他懒得管我的闲事,懒得给我多余的眼神,平时也不会多嘴。
“是啊,放弃了。”我摊了摊手,“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东西是我必须坚持的。”
没再给伊织无我提问的机会,我快步穿过了马路。
时值深秋,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风吹落了不少树叶。有一片完整的叶子落在了我的脚边。
可惜了,边缘还很绿。
那个在夜色下静默不语,瞭望东京塔下尘埃的少年,如同这片叶子一般,从我眼前轻捷地滑了过去,一刻都不会停留。
……我向来如此。
“若狭君,感谢你来接我出狱。”
我接过今牛若狭递来的草莓牛奶,戳上吸管喝了一口。
“没那么严重,不是出狱,是解决纠纷。”今牛若狭纠正了我的措词。
“噢,解决纠纷。”我边说边跨上他的机车,折腾了几下,攀爬失败。
这太没面子了。
我捶了两下腿,摩拳擦掌,准备再战一个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