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下山,天韵很快便收拾好,等在雪山冷殿外。
跟在雪羚一身后来的,是一只看起来尚且年幼的羚羊,身形比一般羚羊要矮小,脸却比一般成年羚羊要圆,眼珠子左右转动时,瞳孔倒映出雪地的亮光,给人一种十分通灵的印象。
“雪羚十七见过天竹,”它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天竹,眼神从最开始的好奇逐渐变得有点嫌弃,“木灵根,还未筑基,灵力低微。除了天竹草自身的毒性,毫无自保能力。就这?”
这是天韵今天第二次被羞辱。
她曾以为自己的仇人只有方家、谷梁家以及旧雪,现在看来,最近遇见的这几只雪羚羊都挺欠的。
雪羚一大概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天韵,只见它神情恹恹:“不要这么说,她如今是旧雪大人的弟子。”
雪羚十七是个不服输的个性,和天韵有些像。尹新雪让它来,考虑的也是这个原因。
只听它道:“雪羚择主是双向的,我若不想给她当坐骑,即便旧雪大人命令我,我也不干!”
天韵:“切。”
雪羚十七:“切?你知道你在对谁‘切’么?我可是高贵纯洁的雪羚族老幺,我以最小的年纪在逐羚雪寄大会上获得十七名,才得以被赐名为‘雪羚十七’,你竟然敢对我‘切’?”
上辈子天韵没有雪羚坐骑,但她也不曾见过这只雪羚十七,而逐羚雪寄大会是五十年一次。
也就是说,即使在五十年前的逐羚雪寄大会上,她被旧雪诛杀了,但丝毫没有影响大会的进度。
雪羚族每五十年一次的名次重排还是进行了。
想及此,天韵心里不大舒服。
雪羚十七:“你这什么表情?!旧雪大人让我们彼此之间先认识认识,我现在非常不喜欢你。旧雪大人到底在想什么,从前几百年都不收一个徒弟,如今一收便收一堆草,我寒羚山岂非要成了植物林?”
天韵这辈子还从来没被人……羊这么贬低过。
什么草?!她当年是冥谷唯一的彼岸花,黄沙遍地时只她一朵红花!
她是长在地狱旁边的彼岸花!
怒气聚集在她胸腔中,眼里逐渐升起杀意。
她的手在袖中汇聚起一股至纯至毒的气。
雪羚一用鼓起的腹部往一旁撞击雪羚十七,“改改你的毛病,太刻薄。”
雪羚十七不服气:“羚一长老,你不恼么?寒羚山本是雪羚一族的安宁地,直到六十五年前冥谷来了一株彼岸草,不知廉耻,跪在雪地里强迫旧雪大人收她为徒,若不是那株毒草……啊!你打我!”
九方若谷刚从雪山后面的寝殿跑过来,就听见这里打斗的声音。
他下意识就要离远点,一想到师尊才嘱咐他要多多关注师妹,他又忍着抗拒朝这里跑来。
乌听雨本来是朝这方向走来,见到这边有热闹,家训立刻浮上心头,当即折了个方向走了。
九方若谷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情形。
原本平平整整的雪地变得凌乱不堪,只见一个人骑在一只雪羚的背上,双手死死制住它的角。
雪羚羊左右乱颤,妄图想将天韵从背上丢下去,再狠狠踩上几脚。
但天韵几乎是拼了命别住它的角,羚羊往地上一滚,一人一羊扭作一团。
雪羚羊的血是淡蓝色发着光的,流在雪地里,周围一片的雪都染成蓝色,像清澈的湖水,圣洁。
小蘑菇不擅长打架,也从来没和人打过架,他绕着天韵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开始拉架。
他手刚一碰到天韵的肩,此刻天韵忽然一翻,雪羚羊就被她按在地上,小蘑菇被颠了出去。
要不还是去找师尊罢。
这时尹新雪驾着雪羚一从雪地里奔来,小蘑菇老远就听见雪羚一大喊:“再打你就要将它打死了!”
隔着还很远的地方,尹新雪就从雪羚一背上翻了下来,踏雪飞掠而来。
一道风令穿过朔风,刺向天韵和雪羚羊之间,砰地一声,一人一羊被分开数米远,分别摔落在地上。
雪羚十七被打得气喘吁吁,蓝色的血止不住外流。
天竹只是头发和衣襟有些凌乱,身上并未受伤,亦不见一点血。
她没有用毒。
雪羚羊是她当年在山上唯一的伙伴,对待它们,她并不打算太绝。
这一点尹新雪也注意到了。
尹新雪先去检查雪羚十七,一摸,便感觉到几根骨头碎了,她轻轻一按,雪羚十七发出痛苦的呻/吟。
天竹原本往前走了一步,见此情形,又默默往后退。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在师尊心中总排不上号,明明她也受伤了,师尊为何不来瞧她。
“师妹。”
天竹一个激灵,没想到蘑菇冷不丁叫她。
“做什么?”她刚揍完雪羚十七,语气不太耐烦。
九方若谷指着她手腕上的淤青,“痛么?”
天韵下意识去看蹲在地上替雪羚十七疗伤的旧雪,才回答道:“不痛。”
尹新雪往雪羚十七体内注入大量灵力,才见雪羚十七的疼痛有所缓解。
刚一能说话,雪羚十七就呜呜哭道:“旧雪大人,她打我。”
尹新雪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天韵。
对待雪羚羊不能像之前对待争渡等人那样——他们是山外人,撵走即可了事。
但雪羚羊是寒羚山最早的守护者,也是凡界诸多亡魂的引渡使者,雪山不能没有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