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温曦眨眨眼,神态俏皮,默契地没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
吐出硬邦邦的樱桃核,自顾自又拈起一枚丢入口中,含混道:“蓁表姐说了,这筐樱桃送我,可不许反悔。”
温琴心含笑摇头,发髻边南珠步摇莹莹生辉,辉光似落在她眼中,墨玉般的翦瞳乌亮潋滟。
“曦妹妹,你不必为了我,同六公主断绝来往。”温琴心想起,温曦日日来陪她,看起来很像同六公主绝交。
闻言,温曦面上笑意微滞,侧眸望她,惊诧问:“蓁表姐不知道吗?”
“什么?”温琴心回望她,潋滟眸光透着茫然。
温曦动作局促地洗着樱桃,轻轻回应:“蓁表姐,公主被禁足了,皇后娘娘下的令,听说是裴大人的意思。”
朋友一场,温曦虽不便替她说好话,到底有些怅然:“裴大人让亲妹妹裴璇教公主武艺,待公主赢过裴小姐,才能出宫。”
以六公主执拗的性子,必然不肯听话,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出宫了,让她老死宫中,也没人敢对裴砚发难。
否则,事情过去多日,皇帝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还有这样的事?温琴心诧异地凝着她,手上力道稍稍大些,不小心擦破樱桃皮。
她丢开洗破的樱桃,净了手,指尖残留着清浅甜香。
“裴大人为何要禁公主的足?”温琴心凝着皙白的指,愣愣问。
“因为宫宴过后,六公主只向裴大人赔罪,不肯向蓁表姐赔罪。”温曦轻叹,心下有些无奈,六公主落得如此,怨不得旁人。
直到温曦提着洗净的樱桃离开,温琴心胸腔内仍怦怦直跳。
她只是他随手救下的,非亲非故之人,而六公主是他表妹,大人为何肯为她,将六公主禁足?
六公主金枝玉叶,让六公主向她赔罪,她想也不敢想。
洗破的樱桃,甜香浓郁,顺着鼻腔往心口钻,温琴心捂着心口,指尖发颤,无端想起他抢走她帕子时,神色自若唬她的话。
“本座从不无故待人好。”
大人待她好,是何缘故呢?
心尖有一处松动,让人揪心又慌乱的情愫,顺着罅隙往外钻,心跳的声音沿着血脉扩散,在耳畔放大。
怦,怦。
温琴心拈起一粒樱桃,艳红如玛瑙的果肉滑入朱唇,薄酸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漫开,浅浅酸意和凉意将她紊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大人说的缘故,是她替大人缓解头疾之事吧?一定是。
“琉璃,你们拿去分一些,剩下的做成果酱,晚些拌乳酪吃。”温琴心指指堆似玛瑙小山,沾着水珠的樱桃,冲琉璃吩咐。
从前在淮兴府,她和姐姐、阿娘都爱吃樱桃,可它金贵脆弱不经放,隔日便不新鲜。
制成樱桃酱,还是阿娘教她的。
待果酱做好,她便托大人帮忙,送去淮兴府,给阿娘和姐姐一罐。
“先把樱桃去核,冰糖和瓷罐备好,我亲手做。”
说罢,她又吩咐珍珠:“前几日没打完的络子,去替我拿来。”
紫薇花开得正艳,斜阳透过花枝,照在廊下地砖上,筛成点点碎光。
温琴心坐在花树遮出的阴影中,皙白纤指穿过魏紫色丝线,细细梳理。
琉璃去温曦那里借瓷罐,珍珠去灶房寻火炉锅具,院中只余两位温府的丫鬟,窃窃私语,听不真切。
“什么?樱桃是云妃娘娘不要,裴大人才送来的?”其中一位陡然提高声调,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温琴心指尖一松,刚理出的线头,又混入团团丝线中。
“对啊,要不然樱桃都入宫了,还能给送出来?”另一位声调也随之提高,“也不奇怪,裴大人娶咱们这位表小姐,本来就是拿来当云妃娘娘的替身啊,替身么,正主挑剩下的,她才有份。”
“你,你别乱说!”
“不是我乱说啊,从云妃娘娘生辰那日开始,全京城谁不知道啊,只瞒着咱们这位可怜的表小姐呢。”说完,还忍不住感叹一句,“啧,真可怜。”
温琴心身形微动,背对她们,佯装打络子没听见,指骨却微微攥紧,指甲抵在掌心,微微泛疼。
一时间,她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大人在御前抱起她,踏过众贵人的惊呼,带她出宫,气势如虹。
侯府中,她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第一眼便望见屏风外大人的侧影,潇洒俊逸。
还有,玉簪花圃前,大人亲手将玉簪花戴在她发间,主动牵起她的手。
大人抢走她的丝帕,振振有词说是礼尚往来。
只当她是替身吗?她不信。
思量间,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道厉斥:“谁在乱嚼舌根!拖出去,掌嘴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