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外,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名内侍出来,躬身对贺然靖道:“将军,王上今日身体不适,刚刚歇下,怕是不会接见将军。将军要不先回吧?”
贺然靖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他沉声回道:“多谢公公,臣在此等候便好。”
那名公公看了一眼贺然靖,并不劝说,甚至没有提醒贺然靖起身,便往殿中走去。
贺然靖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自己应该是不会轻易见到王上的,这大概也是王上的意思。
戎朝的气候较之宁朝要冷得多,这时候宁朝已经是春暖花开了,可是戎朝依旧是寒风瑟瑟。因此此刻午后的日头也并不热,贺然靖垂下眸子,安静地看着干净的石砖,暖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有点困乏。星夜赶路,他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这时候身子里的乏力随着这股宁静而涌了上来。
“踏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贺然靖睁开眼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一个身量单薄的少年,浅黄锦服,容颜俊朗,只是脸色有点蜡黄,看起来病恹恹的,眉宇间带着些许唯唯诺诺,不是很有朝气。
是六王子贺然成和。
贺然成和走得不快,他低着头轻轻咳嗽了数声,而后走到贺然靖的面前。
贺然靖看了一眼贺然成和,拱手道:“臣见过六王子。”
贺然成和盯着贺然靖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回了一声:“不必多礼。”
他往殿里望了两眼,然后才悄悄地蹲下来,凑近贺然靖,小声道:“贺然将军,父王今天应是不会见你的,你在这跪着也是白受罪,还是回去吧。蒙江副统不会有事的,父王只是将人收押在大狱中,并未移交刑掌院。将军放心。”
贺然靖不为所动,他冷淡地看了一眼贺然成和,并未接上话茬,只是清浅地道:“谢过六王子,只是日头晒,六王子请回吧。”
只是这么一眼,贺然成和心头一跳。他的手指慢慢用力握成拳头,咬了咬牙,蜡黄的脸面因紧张而闪过一丝痉挛。
“将、将军,我不是有什么意思,你......”贺然成和急躁地开口道。
“六王子,”贺然靖的声音沉稳如山,对贺然成和显露出来窘迫视而不见,淡然道:“这是中殿,六王子不该来这儿。”
这一句话似乎提醒了贺然成和,他逾矩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一道重锤,狠狠砸在贺然成和的心头,周边的静寂肃穆则象一张冰冷的蛛网,绞得他要喘不过气。
冷风吹拂,心跳砰砰,呼吸急促......不该来的人不该出现在这儿,他急躁了,贺然成和的表情怔怔的,他慌乱地道:“贺然将军,我、我不是要来这里,我就是看您在这儿,太子哥哥他病了,太子哥哥与你要好,一直都很担心你,所以我才......”
“六王子殿下,慎言!”贺然靖抬起双眸,眼神凛冽,“太子殿下礼贤下臣,唯有公事,不存私交。”
贺然成和听得他声声如冰,不由地心头一寒,背后阵阵发冷,遂不敢再多说,他避开贺然靖的双眼,低低地道:“我、我不会说话,叨唠贺然将军了。”
“六王子有心了。”贺然靖拱手一礼,而后便不再言语。
贺然成和深深看了一眼脊背笔挺的贺然靖,才起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他的头微微垂着,比来的时候精神更加萎靡了。
贺然靖余光看了一眼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叹,没想到这次连素来不起眼的六王子都跳了出来。
不过,太子殿下病了?
贺然靖的眉头微微皱起。
在中殿外的回廊的阴影处,站着一个高挑的男子。男子隐没在暗影处,远远地看着中殿外发生的一切。
“三王子,那是六王子。”一个瘦小的内侍躬身开口道。
前方的男子跨了一步出来,隐没在暗影里的样子露了出来,身材颀长,容颜生得极是俊美,可是浑身仿若罩着一层寒冰般,看起来冷傲孤清,令人亲近分毫。正是戎朝三王子贺然聿。
贺然聿冷哼了一声,低声道:“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是老六,倒是迫不及待。”
他的心腹内侍姜谌笑着附和道:“贺然将军,声名显赫,谁不想乘机拉拢一番。”
“呵。”贺然聿看了一眼贺然靖,转身离开。
确实,贺然靖着实出色。
贺然靖十五岁被征召入伍,十七岁晋伍长,后被贺然部的阿克什将军赏识,入阿克什将军的亲卫军,王权争夺战里,随阿克什将军征讨众部,曾率百余铁骑,夜袭敌后,截断援兵,力斩百人,从尸山血海中闯过来。此后贺然靖一战成名。而在这之后的东征西战里,贺然靖从未有败绩,立下了赫赫战功,对打下的部落族地,凡不降者,统统斩首,恶名和战功传遍戎朝。
战神将军,在戎朝可谓是人人知晓,人人传颂。
如今,贺然靖以赫赫战功晋封北海郡王,由一介女奴之子成为戎朝最年轻的手握重兵的实权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