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长宁公主下葬的事,嘉和帝不免有些扫兴。
这件事的确是他和宋悯做的局,目的是激怒杜关山,好让杜关山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送殡队伍起冲突。
到时候双方打起来,抬棺的人便会趁乱将棺材摔落,栽赃给杜关山。
长宁公主虽说是先帝的公主,但终归是李氏皇族的血脉,杜关山打翻公主的棺材,延误公主下葬的吉时,便是亵渎皇室的大不敬之罪,届时只要御史在朝堂参他一本,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治罪。
之所以大费周章地设计这么一出,是因为这些年杜关山虽说人已归降,实则内心并不顺服,手里还握有号令八万飞虎军的兵符。
嘉和帝每日忧心忡忡,总怕他有一天会造反,可他又是大周第一武将,北边和西边几个彪悍的游牧族全靠他的威名震慑,如果没了他,边关将永无宁日。
鉴于此,嘉和帝虽然十分忌惮杜关山,却不能像对付其他冥顽不灵的官员一样让江潋去解决他,只好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中培养自己的心腹大将。
近几年好不容易培养出了几个得用的将领,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手对付杜关山。
将长宁下葬,本是他和宋悯想出的一箭双雕的绝妙计划,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好好的一盘棋,却被杜家那个傻丫头搅得一塌糊涂。
郁闷之余,他又想着杜关山第二天肯定要上朝参奏宋悯,一旦两人在朝上争执起来,以杜关山的脾气,宋悯三言两语便能让他情绪失控,到时候同样能治他个藐视天威咆哮朝堂之罪。
可一晃三天过去,杜关山却对此事只字未提,就好像这事从没发生过一样。
好不容易今天话赶话开了个头,又被那傻丫头一嗓子给嚎了回去。
真是太邪门了。
同样郁闷的还有陆皇后,今日她其实也是想借着杖责杜若飞的由头来激怒杜关山,好给嘉和帝制造一个发落杜关山的机会。
可惜她什么都算好了,唯独没料到那傻丫头会闯进太和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喊出皇后要杀她哥哥的话。
陆皇后不禁怀疑,那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说她不傻吧,她敢在皇帝上朝的地方哭闹撒泼,说她傻吧,皇宫那么大,她却精准地跑来了太和殿,甚至连时间都赶得刚刚好。
这一切难道只是误打误撞吗?
若真是这样,那她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兴许是她母亲早已料到会出事,提前和她商量好了应对之策。”宋悯猜测道,“云氏毕竟出身武将世家,警惕性高一点也很正常。”
“警惕性再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宫里的地形都告诉那丫头吗?”
陆皇后表示质疑,“皇宫这么大,本宫都花了一两年的时间才熟悉每个地方,云氏才进过几次宫,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就算她真的知道,一个从没进过宫的小丫头又能记住多少,她若真的只听一遍就熟记于心,怎么可能是个傻子,神童转世也不过如此了。”
宋悯垂着眼帘,笼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转世之类的话极为敏感,但凡听到想到,心神就会变得不安。
“真傻还是假傻,回头朕让江潋去查查便知。”嘉和帝面色沉沉道,“这几日西郊那边可有异常,有没有人去祭拜长宁?”
“有,但是不多,臣已经让人记下了名字。”宋悯道。
“好,回头你列个名单给朕,朕交给江潋处理。”嘉和帝冷哼一声道,“十年了,还有人对先帝之女念念不忘,可见其心不忠,留之恐生祸端。”
宋悯躬身应是。
嘉和帝捻须沉吟片刻,又问:“杜关山可曾去祭拜?”
“不曾。”宋悯道,“他这几日除了上朝当值便是回家陪女儿,没有去过任何地方。”
“这就怪了。”嘉和帝疑惑道,“想当年他和长宁情同父女,为了长宁的事,还曾多次上书弹劾你,如今长宁终于入土为安,怎么他竟不去看一眼?”
“许是猜到了什么,故意作戏给陛下看吧!”宋悯揣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