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江临让虞鸢愣了一愣,随即解释道:“我与镇南侯是故交,已经十几年不曾见过。先前一直不知他已回京,今日才听说此事,便想着来紫宸殿同他会一面。”
“原来是这样。”江临别有意味地看向宋知宴,“我竟不知镇南侯与母后还是故交,怎的从未听你提起过?”
宋知宴面不改色地拱手道:“回陛下,只是儿时便相识而已,如今太后娘娘为主,我为臣,怎敢轻易提起,岂不是显得臣有心攀附。”
“镇南侯倒是说得没错,一个为主,一个为臣,的确不好时常挂在嘴边。”江临微微笑道,也不知这话说给谁听的。
虞鸢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握得极紧,勉强笑了笑,道:“皇帝,我想与故人叙个旧,可否先借走你的大臣?”
江临背在身后的拳头也握得极紧,“当然,母后想借走什么都可以。”
宋知宴随即拱手行礼,同虞鸢一起离开了紫宸殿。
二人漫步在宫道上,皆不发一言。
良久的沉默过后,虞鸢先出声道:“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故人重逢,难免问上这么一句话,而另一个人也难免回答道:“回太后娘娘,臣过得挺好。”
虞鸢停下脚步面对着他,眉间微蹙,“你可不可以,别叫我太后娘娘?就如以前一样唤我就好。”
“主是主臣是臣,怎可逾越了规矩?”他始终低垂着眸子。
“你以前不是这样,怎么十几年不见,越发冷漠刻板了?”
宋知宴沉默一瞬,道:“人都是会变的。”
一句话,彻底堵住她所有的话头。
他不是在回答她,而是在告诉她,人都是会变的,他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她也不再是以前的虞鸢,就算故人重逢,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会变回以前的模样。
一股酸涩顿时涌上她的鼻头,虞鸢别过脸去,抿了抿唇,“你还在怪我吗?”
宋知宴终于抬起眸来,直视于她,“最开始的时候,是怪的。可是后来,我跟随父亲去了战场,经历了一些生死之后,便不怪了。”
她转过头来看向他,听他接着道:“我开始明白,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旁人挤破了头也想进入这皇宫,可这里对你来说,不过是个镶了金的笼子。想明白这些后,我便再未怪过你。”
“那你为何…”
“虞鸢。”他打断道:“我是臣子,我有我自己的信仰和尊严,或许你不能理解,但是这个世上比爱情重要的东西,有很多。”
虞鸢沉默半晌,垂下眼眸,“我理解,我怎会不理解你。罢了,不谈过去的事了。”
她重新看向他,笑道:“你现在也已经成家了,挺好的,只不过儿子有点调皮,你得好好教教。”
“我没有成家。”
虞鸢愣了下,“什么?”
“我说,我没有成家。”
“那…”
宋知宴轻叹了声,“是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我瞧着可怜便收养了,不然你看我才三十二岁,哪来的二十岁的大儿子?”
他不过是小小一逗,她便倏忽笑了出来,一扫方才的心酸与哀情,道:“那你这个养子也得好好教教,若不是有你这个爹,就凭他和韫华之事,早就够他死好几回的了,今日若是不教明日就得闯祸。”
“是。”他望着她弯唇笑起来,脱口而出道:“阿鸢教训的是。”
话落,二人均是一愣。
宋知宴连忙拱手,“太后娘娘恕…”
话未说完,一只柔软细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虞鸢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双平日里沉静如井的眸子里,此刻竟漫上一层期待与害怕。
这两者并不矛盾,宋知宴都明白。
他明白她在期待什么,也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可这份小心翼翼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