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主街极为宽阔,笔直的大道从外城门直通皇城门,而从将士们入城到目送骨灰前往慈恩寺时,明帝和皇子、朝臣们全都在皇城墙上注视着这一幕。
明帝感慨:“我大邺的城防皆是将士们以血肉铸就,我等需得铭记。”
脸色略显苍白的太子秦珩站在明帝左侧,温文道:“父皇说的是,将士们为国捐躯,都是我大邺的英雄儿郎。”
其他皇子和大臣亦是附和,纷纷称颂大邺军的威猛。
这时,大皇子秦琨道:“鲁肇年少时,万万想不到他会为大邺立下汗马功劳,信国公虎父无犬子。”
信国公鲁源骄傲地笑,嘴上却是谦虚道:“犬子年少轻狂,当不得郑王殿下盛赞。”
“信国公就不要谦虚了。”大皇子转向明帝,“父皇,儿子记得,您从前便夸赞过鲁肇虽年幼却有猛虎之势,还是您慧眼识人。”
后头的朝臣们暗中交换眼神,大皇子也太急了些。
明帝余光向右瞥了一眼,略显随意地颔首,“鲁肇确实不负朕之所望。”
说完,明帝微微侧头,笑道:“如今大邺朝堂上多青年才俊,其中以春和为最,朕特命他出城前迎,便是因为从他们身上看到我大邺的盛世光景。”
“不过谢卿,今日春和是比不得咱们大邺的将士们风光了。”
谢策,吏部尚书,四大门阀之一——广陵谢氏家主,也是大理寺少卿谢涟之父。
当朝,父子皆在京中居要职的,从前也只有谢家父子,如今信国公之子鲁肇回来,在京中上层多少抢了些谢涟的风头。
不过谢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谢氏只在子孙上进上高调,其他时候皆行事低调,是以十分谦逊道:“裴将军、鲁将军等将士们为大邺立下汗马功劳,犬子微末虚名,自是不及,日后理当更加谦勉。”
“谢卿过谦了。”
而太子始终从容地笑,并不在此时插言。
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朝臣们不着痕迹地看向大皇子和信国公,到底还是谦逊有礼之人,更易教人心生好感。
鲁小公爷也是一脉相承的张扬性子,不过他在战场上神勇,又有大皇子和信国公府倚仗,无需想便知道,回朝后必定要居高位。
至于裴君,一个毫无背景的战神将军,离了战场,在百姓眼中,依旧是英雄,可在某些朝臣看来,衡量过价值之后,裴君自是及不上谢氏门阀的公子和鲁小公爷。
不过裴君如此年轻便能走到如今的地位,能力必定不俗,军中民间皆有威望,日后如何还未可知,当然也是各方想要极力拉拢的对象。
街上,裴君骑马走在整个队伍最前方,耳边是最热烈的欢呼,偶尔还要躲避小娘子们投掷过来的小玩意儿。
第一次入京城,裴君平静地打量这座都城的模样。
城门恢弘大气,人站在下面仰望只觉渺小;城内街道整齐,南北东西贯通,一坊一市都规整中又显露着特色。
而街两侧的百姓,也不止是汉人模样,这是一座极包容的城。
遥望前方的皇城,隐约能瞧见皇城上站满了人,即便看不清人脸,瞧着衣服的颜色,也能知道,定是陛下和京城的官员们。
裴君猜不到那些人会想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她正被某些人放在待价而沽的位置,心中只是有些莫名的迫切,想要早些回到家乡,想要见到家人,家人的平安比功成名就更让她荣耀。
金风玉露楼是朱雀大街上极为显眼的一座建筑,雕梁画柱精致昂贵,牌匾都比周围要更大更有气势,极引人注目。
行得近了,裴君便瞧见那二楼上几位小娘子容貌气质皆不似凡人,未免失礼,一扫而过,忽然瞧见窗边一人,正是燕王秦珣。
数日未见,燕王看起来像个贵公子了……
裴君有些许闪神,立即于马上抱拳,微微躬身,行礼。
楼上有些小娘子一见裴将军看向这个方向,皆以为是在看她们,一时间兴奋上头,连小娘子的矜持都忘了,纷纷喊“裴将军”,冲她挥帕子,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
就连五公主秦琳也是如此,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在一众小娘子中并不显眼。
可大公主和二公主与她同一雅间,见到她这模样,对视一眼,皆好笑不已。
燕王笑意变大,手指一弹,一枚铜钱射向裴君。
裴君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低头看了看,抬头又对上燕王带着笑意的眼。
而这一枚铜钱,打破了小娘子们仅剩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