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声阵阵。 所有其他的傀儡都仍然被留在戏台子上面,戏班子的人已经管事的带去了偏房暂时关了起来。 没有了灯光,舞台上显得暗暗的。两个月亮一个是上弦月,一个是圆月,从两个方向照向前厅,面具模糊不清。 一群无辜的人偶被吊着,这些人偶都被打磨得十分细致,五指修长,关节的机关被藏在衣服中间,在黑暗中远看就像是一群踮着脚尖被悬起的人。 众人终于停止了说笑,凝目看上了台上。 所有的傀儡…… 就连林且泽和宋询期这样见着断手还上蹦下跳乱窜的少年都安静了。 段秀卿弯着的唇角放平,说道:“不若就按这人说的做吧……” 林刺史吩咐下众家仆一个个抱着傀儡放到厅前的地面上。 “打开。”段秀卿说。 一个家仆打开了傀儡的腹部,里面什么都没有。 众人都长舒一口气,一颗心又落回了肚子里。林且泽作势要冲过来像易眠池讨说法:“你吓我们做什么!” ——等等 另一个家仆打开了傀儡的大腿。 傀儡雪白面具上眉间的花钿妖艳赤红,身材姣好,罗裙被撂倒丰满的大腿根处,看着理应是有一些香艳的画面。 只不过大腿里藏着又一个大腿。留着血的,人的腿骨。 傀儡们在地上铺了一地,以各种姿势被打开了身体的一部分,或卧或坐。华丽的衣料甚至泛着微光。 断肢残臂。 “啊!” 林且泽惨叫一声,晕倒了。 这一声惨叫也把众人唤回了现实。 幸好客人没出事,林刺史只能这么宽慰自己了,和城尉,祁王商量着将前院放给众人用作调查,只用自己人,而不是从衙门调人过来。 “这事情说出去……”林刺史凑在城尉边上说。 易眠池趁机找到了机会尾随着苏惊贺进入了偏厅的小屋里。苏惊贺难得正眼看她,从昨天到今天,她的表现,真的不像是普通的小官庶女。 没晕倒就很难得了,她还能与众人周旋。 汤以明在来时的路上说了,一卫二相三省四监五寺六部,这一卫比她想象中更重要。 “苏惊贺,之前失踪的谁?”易眠池发问,“祁王妃吗?”尝试着刺探。 这里的几个人都可说得上是非富即贵。祁王是洪明帝之子,宋询期的父亲是中书舍人。而能让千梅卫指挥使关照的,更可能是祁王。 “是,祁王妃失踪了。”苏惊贺回道,并不意外眼前人能指出这一事实,“祁王妃就是宋氏,今日你所见的宋询期之妹。三月初之际就失去了踪迹。” “那宋询期今日为何如此态度?像是毫不在意妹妹的死活。”易眠池又问。“妹妹失踪了如此之久,却毫不在意。就连祁王看起来都无所谓。” 屋内没有点蜡烛,全凭着一席月光能看清两人的表情。 “你以为祁王如今地位如何”苏惊贺问道,语气平平,“他可是洪明帝的嫡长子。” “你的意思是?”易眠池面上有一些迷茫,像是不敢置信。 嫡长子和弟弟,哪一个才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先帝未立太子,禅位于今上。”苏惊贺冷冷看着易眠池,“这婚约是早早定的,如今宋家退缩了……”先帝把地位交给弟弟,除了兄弟情深以外,还能说……祁王不贤。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以为宋氏是自愿逃脱宋家的。”苏惊贺补充。 “自愿逃脱宋家?” “望潮比你想象的要宽容一些,你没有听到晚上祁王叫的曲目是什么吗?那可是贫家女逃脱郡王和爱人私奔的故事。” 苏惊贺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着银手杖上梅花枝的暗纹。 “宋氏极其高傲,骄纵。和祁王应当……是互相看不起的关系。” 易眠池若有所思:“所以,宋氏失踪,一是解了宋家不想和祁王扯上关系的燃眉之急,其次祁王也不必娶自己不喜的女人,三是不管是谁都认为宋氏其实很安全。”那祁王,当真听了这样的曲目都不为所动吗? 段秀卿表情轻松自在高傲,完全不像是勉强看的这场傀儡戏,真的是因为段秀卿不在意宋氏吗? “这也是你来钱安城的理由?”易眠池看向苏惊贺,“宋氏……来了钱安城吗?”易眠池冷笑。 未来的王妃出逃的事情盘根错节,事情可大可小。苏惊贺打得算盘也很明显,如果没有办法动一个家族,还不如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来粉饰太平。她易眠池就很合适。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还得维护皇家的尊严,不能宣扬开去,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外人知道这件事。 “从今晚起,他们不会这么觉得了。”苏惊贺微微抬高了下巴,“你觉得,祁王妃还活着吗?”盯着易眠池。 “我帮你找出犯人,你就放我回钱安?”易眠池问。 “你可以跟着汤以明,他爷爷是盐铁使,常人都要卖他几分面子。”苏惊贺不否认,也不肯定。 盐铁使? 这在前朝可是宰相兼职。 汤以明竟然是盐铁使的孙子,易眠池摸摸额头。 前厅里。 白幼简抓着汤以明喃喃道歉:“刚才是我的不是……”汤以明忙忙摆手,白幼简白着脸步步上前。 林且泽看不过去了,说道:“幼简你在做什么呢,”又冲汤以明笑道:“幼简他就这样,以明兄你别在意。你们今天第一次见?白大夫呀,可是我们秀卿的救命恩人呢。”白幼简腼腆低头。“要不是他,刚才我还不知道要昏到什么时候去……” ………… 神裔韩家。 九位披白袍的耄耋老人坐在六十六尺高的圆柱上。 一人出声道:“韩现,字子却。” 韩却伏于地面,听到声音抬头,老人接着道:“如今将现之名赐予你。” 韩子却磕了九个头拜谢,最后一个头磕完的时候,出声的老者在高柱上站起,往前踏了一步。 “哐” 砸在韩子却身前,变成一滩碎肉,鲜血染红了白袍。 隐藏在黑暗中的神奴呼喊:“恭迎新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