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混沌般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耳畔却喧嚣不止,风声、雨声、乐声、人声交杂在一起。
当无休无止的颠簸止歇时,炫目的光蓦然亮起来,照得眼前一昏。
周遭渐渐都静了,脚下也终于踩到了实处。
姜漓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雕梁画栋香阁。
她坐在宽大的拔步床上,全身只披了件轻薄半透的胭脂色丝裙,旁边还有两个壮如男子的悍妇,四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像是怕她会突然跑掉。
没等闹清究竟怎么回事,门就被一股蛮力生生撞开。
一个身材矮胖,长相猥琐的男人闯进来,歪斜着醉眼打量她。
两名悍妇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她回过神,眼看那矮胖丑陋的男人虚晃着脚步走过来,笑得满脸淫猥,即便不知道这是哪里,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想逃,却被拦住了去路。
对方一步步逼到眼前,迫不及待地扯去外袍,就要来扑上来。
情急之下,她正准备拼死抵抗,那男人却突然停住了,不知什么东西捅穿了他的咽喉,狂喷的鲜血溅了她一身都是。
那男人捂着短粗的脖子发出“嗬嗬”的声音,抽搐了几下,便一头栽倒,现出背后那个昂然挺拔的身影。
她一眼就认出是谁,惊喜交集地扑到怀中叫着“郎君”,刚才的慌乱恐惧都化作眼泪涌了出来。
好半晌,她才平复下来,却发现他不光没有回抱安慰自己,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觉得奇怪,噙着泪水抬起头,迎面看到的是裴玄思冷凛的双眸,唇角还挑着阴鸷的笑。
下一瞬,一只大手掐出了她的脖颈,铁箍似的五指慢慢收紧。
……
姜漓猛地坐起身,轮着手臂乱抓了几下,才恍然发觉是个梦。
目光四下打了个转,发现这里竟是自己的卧房,自己的床榻,外面天光放亮,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不是明明在去弘慈庵的路上么?她只记得当时头痛得像要裂开,昏昏沉沉地滚倒在车厢里,后来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回来的,全然想不起来。
姜漓抹去额角的冷汗,坐在榻上静神,这会子头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一阵阵的恍惚。
先前那个梦实在太过惊悚,现在回想还心有余悸。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离奇的梦,尤其是裴玄思出现后的情形。
从小到大,他在自己梦里向来都是英雄了得,体贴入微的,可刚才他脸上凌厉狠辣的模样,简直像恶鬼一样,说不出的吓人。
姜漓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种咽喉被扼紧的痛楚感觉尤新,仿佛真的发生过似的。
“咦?娘子,你醒啦!”
迎儿欢喜的声音忽然叫起来,人从条门外奔进来,到跟前左看右看,见她果真没什么异样,不禁抚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双手合十念叨:“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三清四帝,还有九天神将,我家娘子平安无事了,回头一定多烧几炷香拜谢!”
虽然精神不振,可姜漓还是被她这一通兼收并蓄的祷告逗笑了:“就会胡说八道,哪有把西方佛陀跟罗天诸神一道拜的?也不怕降下怪罪来。”
“那怕什么,请的少了,法力便不够大,娘子能醒得这么快么?再说,奴婢可是诚心诚意的,对各路神佛一视同仁,不分彼此。”
迎儿一脸正经,半点没有耍笑的一丝,说着说着又红了眼圈:“娘子,你是不知道昨晚回来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推也不醒,叫也不应,身子还热得烫手,可吓死人了,请军府里的郎中来施针,用了药才好些的。”
到底是从姜家带出来的丫头,那份忠直护主的心思是发自肺腑的,如今在这里,也就只有她能不加顾忌的说几句知心话了。
“放心,我没事了。”姜漓点点头,感念地冲她微微一笑,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迎儿抹着眼角的泪花劝道:“刚进巳时,娘子刚好些,再歇一会吧,其他的事奴婢替你支应着就是。”
姜漓生怕再做梦,一刻也躺不住了,摇摇手揭开被子,刚要下床,小腹内忽然一阵纠紧的疼痛,忍不住哼出声来。
“娘子怎么了,哪里不舒坦?我,我去叫人找郎中来。”迎儿见她弯腰蹙起眉头,顿时吓了一跳。
“不必,兴许是……”
姜漓咬着唇,忍痛挪开身子,搭眼就看到垫褥上那片刺眼的血迹。
“呀,原来赶上见红了,怪不得。”迎儿这才释然,赶忙到箱笼里去翻替换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