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眼睛微眯,竟也没急着出手,顺着詹台泽毅的心意一起等待。
后者只是右手轻按刀柄,不停酝酿着那令人心悸的刀势。
那股骇人的极意自华丽名贵的刀鞘之中微微流出,灼热到连周围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极其缓慢。
两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你知道么?”詹台泽毅身影一顿,连带着后半句话消失在风中。
当他再次出现之时,手中长刀化为死神之刃,带着那股爆发而出的极意,斩向陈瑜。
然后,再次在胸口前一寸停下。
他毫不犹豫地施展了第二次“强制进攻”。
铛!
陈瑜如法炮制,再次甩出一柄苦无,再次比自己的身体抢先一步,打在刀身,打消了那股不可逆转的吸力。
“这是你身上最后的一柄苦无了。”詹台泽毅完成了后半句话,又是一刀劈下。
陈瑜挑了挑眉。
的确如他所说,自己一共从迟竹清那里借来了两柄苦无。
只是,这一信息的来源并非是自己,而是远处迟竹清和持棍男子那边的战局。
他竟然仅凭风声,就听出了迟竹清那边一共用了多少柄苦无!
双方战斗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不可能有所隐瞒,詹台泽毅从而根据那边的五柄,逆推而出陈瑜这里苦无的数量。
刹那之间,陈瑜做出了与上次同样的应对,顶上了军用铲。
但是,这次和上次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局面。
上次詹台泽毅出刀,仅仅是为了使用“强制进攻”,那股酝酿而出的恐怖极意所要达成的目的,也不过是让长刀进入陈瑜身前一米,以求达到使用特权的限制范围。
可这次不同,“强制进攻”绝非进攻的最终手段,而是仅仅用来规避陈瑜新身份牌潜在的克制关系,进而发动新一轮攻势的踏板。
换句话说,詹台泽毅第二时间斩下的这一刀,携带着积累了五分钟的绵延刀意,远比先前的攻击要凶猛得多。
甚至,要比它们加在一起还要强。
银白长刀落下。
与之前那种纯粹且势不可挡的力道不同,长刀洁净无比的刀身微微颤栗,轻柔却又绵延不绝的刀意如波浪一般,自长刀传递到抵住刀尖的军用铲,最终作用在陈瑜的双手之上。
陈瑜一开始还勉强能忍受着继续用力,可那股暗劲诡谲至极,源源不断地从军用铲上传来,不停地摧残着他的双手。
他大脑急转,拉普拉斯之眼全力运作,瞬间看到了即将到来的结局。
不行,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在刀意消失之前,双手会先被废掉!
陈瑜无奈之下,只好双手一松,难缠的暗劲瞬间消失,全身压力骤然一减。
然而,军用铲失去了力量支撑后,竟然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度极高的抛物线,最终落在一旁,倒插入泥土里。
詹台泽毅的长刀却不管不顾,继续斩下。
陈瑜双脚用力一蹬,直接向后撤出十余米之多,足以让世界上最敏捷的运动员汗颜。
这不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已经突破了人类极限,而是他此刻拥有的超分析能力,让这种事情成了现实。
陈瑜结合风力、泥土的柔软程度以及自己的身体状况,把这些复杂因素转化为一道道详细、精确的数据流,然后分析出了最佳的受力地点和用力方式。
这些流程如条件反射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瞬间完成,再转化为实际行动。
现在的他,就如同一台永不会犯错的机器,全力调动着身体各处的每一块肌肉,一举一动都遵循着分析得来的最优解,继续战斗。
可就算是这样,那明晃晃的长刀,仍然预判了他的位置,提前改变了路线,转向陈瑜此时新的落脚点。
明明是已经被军用铲再三抵抗、再三消耗的一刀,势头和速度却丝毫不减,附在上面的刀意更是愈战愈勇,更加厚重凝练。
如果说陈瑜在一开始面对地,不过是小溪一般绵延不断的攻势,那么现在这把近在咫尺的长刀,则是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迅猛刚烈,无穷无尽。
这就是詹台一家刀法的恐怖之处,这就是他们在千年的战火之中延续下来的最大依仗。
现在,陈瑜连军用铲都被打飞而出,已是一副双手空空的姿态。
他身上,只剩一把手枪,一发子弹,两个身份手镯,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但是,他还有最后一次“荷鲁斯之影”。
陈瑜没有犹豫,亮出了最后的底牌。
下一瞬间,他身影一闪,竟逆着长刀,不要命般地主动接近詹台泽毅。
可是,他的速度够快。
比银白长刀落下的速度要快,比詹台泽毅的玄妙身法要快。
陈瑜就此来到詹台泽毅面前,举起手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一瞬之间,攻守逆转。
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第一次,这狂妄自大的刀客,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应,他只好依循战斗的本能,依循求生的本能,借着银白长刀向前的余势,以此来牵引自己的身体,向前拉开半个身位。
上次,詹台泽毅以强健的身体硬抗住一发子弹,然后就此退出战场,再次出现时,已然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而现在,他同样避开了要害部位,子弹最终只是射中了右臂上侧,深深嵌入密集的肌肉组织之中,溅起一朵血花。
但他终究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闷哼一声,向前撤去。
陈瑜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詹台泽毅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地死在这一发子弹之下。
于是,他早在开枪之前,就已经用拉普拉斯之眼预判了詹台泽毅最可能的应对方式,然后,在扣动扳机的同时,再次身形一闪。
陈瑜又出现在刀客的身旁,再次举起手枪。
的确,刚刚那是他最后一发子弹,现在手枪中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射出的东西,只是一具空壳。
可詹台泽毅并不知道这一点。
此时此刻,陈瑜和那柄索命的长刀,以他为交点,形成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直角。
在詹台泽毅看来,只要陈瑜继续维持这种快上一线的速度,继续不断开枪,那么他将会憋屈地、一点点落入下风。
他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那往常清高孤傲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的云淡风轻,也没有死亡来临时的恐惧,反倒变得异常暴虐。
詹台泽毅哂笑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身份手镯。
他做出了与陈瑜先前完全一致的动作,把手镯在左手腕内侧轻轻一滑,用新的身份牌替换了原来的石头。
按理来说,这样一来,一般人就会因无法确认新的身份牌,而不敢冒险开枪,从而像陈瑜之前所做的那样,终止对方的攻势,从长计议。
所以,詹台泽毅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安全了,并且理所当然地再次劈出一刀,还以颜色,直指陈瑜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