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赵宣在茶社刚开张的时候‘大驾光临’,大言不惭地和他的那群混混朋友吹嘘‘京畿圣手’李仁是他父亲的挚友,也许他不会有这番劫难。” “是店里的伙计告诉小姐的?” 楚福知晓,她家小姐正在下一盘大棋,不得不步步为营,说实话,他打心眼里心疼这孩子,他一边希望她越来越强大,可以为老爷报仇,一边又盼望她还是原来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正是,楚爷爷,你是知晓的,我开这茶社就是为了搜集有用的消息。茶社里人来人往,而平定州与京畿又离得不远,或许会有我们需要的信息。果然,我的判断没有错,这三个月来,通过茶社,果然让我得到了有用的线索。” 女子正是茶社主人,闲来无事听伙计们讲奇闻异事也并非出于好奇之心,而是在用最不起眼的方式快速有效收集情报,茶馆可是天然的消息聚集地,只要留心,必会有所收获。 “事有凑巧,上个月我去茶社,有伙计和我说起几个京畿来的客商,那几人口中谈论的也是李仁。其中一人半年前身染重病,看了许多大夫,药石无灵,直到前去李仁的医馆诊治,几副药下去,原本奄奄一息的人竟生龙活虎了。短短三个月,听了两次李仁的大名,我想这便是上天赐予我重回京畿的良机吧。” “李仁在京畿之中确实声名显赫,老爷还想着等明年张太医到了年龄告老还乡后,太医院有了空缺,把李仁带进太医院呢。虽然老爷与他并无私交,但对他的医术一直是非常赞赏的。” “好在父亲与他未有深交,楚爷爷这些年也一直在府中深居简出,很少见外人,李仁倒是从未见过您。” 原来女子的真实身份是前太医院使洛衡唯一的独女洛桐语,难怪李仁晚膳上的一番询问完全难不倒她,均能应答自如。 在父亲身边,从小耳濡目染,更何况她还有一位欧阳昊天这样的名师,若非有意隐藏实力,怕引起怀疑,她的医术恐怕远在李仁之上。 “那个京畿来的客商还说,这些年找李仁看病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后来我又向您询问,证实此言非虚,看来借用李仁之徒的身份重回京畿查案倒不失为一条良策。” 这些谋划楚福也是第一次听小姐相告,之前小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也不急于了解小姐的全盘计划,该告诉他时,小姐自会相告。 他对他家小姐是无条件信任的。 “原来如此,还是小姐思虑周全。要回京畿查清楚老爷的冤案,确实需要一个身份,能进宫那就更好了。只是老奴这些年一直待在京畿之中,虽然老太爷去世后极少出门,但还是担心会有熟人认出我来,误了小姐的大事,此番就不能陪你去了。小姐万事要小心啊!” 楚福可以说是洛府的老人了,当年一直在洛桐语祖父身边伺候。 老太爷去世之后,洛衡也一直将他当长辈,在府里好吃好喝养着,也不让他干什么活,只是楚福自己过意不去,经常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楚爷爷,您放心,我这不是还有一身武艺嘛,谁能伤我啊?我也是因为李仁能接触到一些显贵之人,才设了此局接近他。说不定通过他,会有进宫的机会,即便进不了宫,有了这新名头,总比现在罪臣之女的身份方便许多。” “那是自然,好在小姐这三年一直在丹辰山上学艺,女大十八变,除了我们府里的人,京畿之中应该无人能认得出小姐。而且老爷规矩又严,去学艺之前,也是不怎么让你出门的。” 楚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又提到了跟那个人有关的地方,他不想破坏小姐今日难得的好心情,赶紧岔开话题。 “小姐,你是怎么料定赵宣就一定会再次光临茶社呢?” “像他这样的花花公子,品茶自然不爱,第一次来了之后觉得无甚新奇,自然索然无味。但他对美女有兴趣啊,特别还是看不见真颜的女子,又增了一份神秘感,又怎会不来?” “没想到小姐年纪轻轻,倒是很会揣摩人心。” “楚爷爷有所不知,父亲当年教我学医之时曾说过,揣度人心也是医者必学的一项技艺,能看出病人在想什么,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能更好地为他们治病啊。” “看来小姐深得老爷真传啊,那现在倒是猜猜老奴在想些什么。” “您老人家一定是想问我是如何把蛊虫下到赵宣身上去的,对不对?” “没错没错,听赵鸿说那日赵宣在茶社之中可是滴水未进啊?” 对于蛊术,楚福知道的并不多,但当年听太夫人说起过,一般蛊虫都要通过食物进入体内,不知道小姐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让赵宣中了蛊。 “其实,下蛊与一般的下毒不同,毒是死的,蛊是活的。我们小九儿可是会自己爬到赵宣身上去哦。” 每次提到她的小蛊虫,洛桐语总是分外地得意,那可是她的宠物。 “那日茶艺表演,我身上就带着小九儿,穿了一身雪白衣裙,也是因为小九儿是半透明色的,两者颜色极为接近,就更容易让小九儿隐藏了。赵宣要揭黑纱的那一刻,本就和我靠得极近,我们小九儿自然就轻而易举地从我的袖内爬到了赵宣身上。” “小九儿竟能穿透赵宣的肌肤,毫无痕迹地进入体内?” 楚福也是第一次知道蛊术的神奇。 “没错,我们小九儿可厉害了,它可以悄无声音地进入体内,让人无半点伤痕,所以那些大夫看了半天也瞧不出所以然来。当日在茶社之中的茶客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黑纱之上,又怎会注意到一只小蛊虫?再说小九儿从赵宣的肌肤进入体内只是电石火光的瞬间,他们离得也远,若非我师父那样目光如炬的高手,是断然看不出来的。” 洛桐语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的师父,尽管在三个月前他们大吵了一架,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师父若不认错,她绝不回去,但无论如何,师父一直是他最敬佩的人,也是她心中的盖世英雄。 “那小姐为何用蛊而非用毒?” 楚福觉得他们还是应该聊些别的,不能让小姐有时间深思与师父的过往种种,徒增忧伤。 “我也想过用毒,也不是没有机会,以我的身手,要想在赵宣的饭菜里下毒并不难,这家伙经常与人在外胡吃海喝。下毒的话我怕连累他人,到时候让无辜的饭馆老板惹上官非,绝非我所愿。” 尽管要查案报仇需要采取些特殊手段,但洛桐语内心深处依然是个善良之人,她是绝计不愿意牺牲任何无关之人的。 “其二,我不知道李仁的深浅,并不确定我下的毒他是不是一定能解,如果他能化解,那不就没有张榜寻医之事了吗?如果李仁解不了,我们出面解了‘京畿圣手’都无能为力的毒,只能说明我们要么是下毒之人,要么医术在李仁之上,那还怎能拜师学艺啊?” 洛桐语要想下些难住李仁的毒其实也并非难事,只不过那些毒都太过霸道,即使解了以后也会对赵宣的身体有损。 毕竟赵宣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她不想下手太重,总还是要给人家改过自新的机会才是,还是蛊虫更好控制,更让她得心应手。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小姐轻易是不用蛊术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还有第三点,听店里的伙计和我说,赵宣第一次来喝茶之时和朋友吹嘘去苗疆之时曾遇到美丽动人的苗女,既然他到过苗疆,那就再好不过了,也能让我们成功洗脱嫌疑,时隔多年,赵鸿也不至于去苗疆查证抓人。” “小姐算无遗策,看来老爷的冤曲一定是能查清楚了。” 楚福很佩服洛桐语的这一番谋划,他替他家老爷楚衡感到欣慰,有这样一位冰雪聪明的女儿,何愁大仇不报? “楚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我绝不会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更不会让他的一世清誉毁于一旦。” 洛桐语知道,父亲最看重“名声”二字,此番飞来横祸,不仅让父亲命丧黄泉,还平白无故落了个谋害宫中贵人的污名,父亲定是死不瞑目。 “赵鸿会张榜寻医并非巧合,也在小姐的谋算之中吧?” “没错,如果他不张榜,赵大公子的这场病岂不是白得了吗?当然,赵宣对我出言轻薄,确实也是要教训一下的。” “那万一赵鸿想不到要张榜呢,小姐要怎么告诉他这条捷径呢?赵鸿确是睿智之人,还好想到了张榜的好办法,不然我们可是要干着急了。” “并非赵鸿想到的,是我让茶社管事金旭献上的良策。” “难道金旭也是我们的人?” 楚福略略一惊,之前他从未听小姐提过和金旭有什么其他的瓜葛,也只是说欣赏金旭的沏茶手艺,而且为人忠厚,处事得体,才请了他来做管事。 下蛊这种机密之事难道金旭也知道? 除了茶社管事,难道金旭还有其他身份不成? 毕竟小姐离家三年,很多事,很多人,他不知道的自然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