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女自然知道张东东是怎么回事,她不想读一年级,就在饭桌上装着不会算五加三。
这个小孩,小聪明一大堆。
从小就这样。
大概是这么多年和她小姑斗智斗勇的经验。
张东东也发现了,知道她妈看出来了。回来的路上乖的不得了,还看着邵女的脸色询问托儿所的事,表现出自己渴望上托儿所的意愿。
邵女没有再多苛责,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小苗苗,了解了她的性格和小心思,以后就要在日常生活中多注意一些。
而张德福就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其实邵女上午出去的那一趟就已经打了电话,项目指挥部一直没有人接电话,她只能下午再打。
打电话时她的心脏扑通通跳得厉害,还好那边立刻接了电话。邵女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听闻对方说,“哦,张队长啊,下井了,不过不在这个井上,又去了外地,两百多公里呢。”
“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啊,看工期了。那边?那边没有电话,就是个临时项目,抽调过去的。对,得等。时间我也说不好,这样吧,等他回来给你回电话。”
……
邵女心里虽然清楚,这次并没有出事故,可是她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依然心跳加速。想到上一世从邻居那里听到的消息,洒了一地的东西,至今都历历在目。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张德福在下次的事故发生前,叫回家。
日子过的很快,邵女几乎是数着日升日落过的。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帮翟明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厨房里帮忙择菜,扫扫院子,帮着缝缝补补。
平时的生活没有什么大活重活,都是琐碎的事情。
她再也没有和翟明翠说起让德福回来的事,以为她知道翟明翠不会同意,和她说也没有用,不如自己来。
“听说你给德福打电话了?”
翟明翠在给张德凤缝衣服,试探问了一句。
“嗯。”邵女回,“打了,不过他不在指挥部,下井了。”
“打电话干什么呢?有事了?”翟明翠依然在试探着问。
前几天张德凤回来就告诉翟明翠了,说大嫂买完衣服就给大哥打电话,打完电话后脸色很不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翟明翠想起邵女说的,要让德福回来。她就等着邵女开口和她说打电话的事,可左等右等,邵女只字不提。翟明翠只能自己开口问了。
“没什么事。”邵女知道绕不过去,便说:“想告诉德福,东东去上托儿所的事。”
“哦。”翟明翠暂时信了,又补充道:“没事不要给他打电话,他挂着家里,下井不能分心,分心不好,有危险。”
“我知道了。”
邵女拿着粉笔在地上的红砖上写字,让东东过来认字。
东东兴趣很足,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干什么她都乐意。
没想到这孩子,说话一套一套的,对文字也十分敏感。
邵女写了她的名字,张东东,教她认识。
“这字我认识。”张东东指着说:“这个是张,是我的姓,张东东的张,张德凤的张。”
“对。”邵女欣慰看着她。
“这个是东,我认识。东西南北的东。”
“你还认识东西南北?”邵女十分好奇。
“当然,我还认识发财的发,红中的中,还有幺鸡,一万两万的万……”
邵女听明白了。
这是跟她奶奶去打麻将的时候学的。
翟明翠已经站了起来,不敢往这边看邵女,连连说:“这太阳晃眼,我去屋里缝。”
张德凤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见她妈手里还拿着她的裤子,当场就急了,“妈,你怎么还没给我缝好?”
翟明翠本来想去屋里缝,听见张德凤一嗓子,立刻说:“马上就好了,就差几针了。”
“你快给我缝吧,我换上就得走。”
张德凤着急去打羽毛球,这一会儿就是回来换衣服的。
翟明翠手里不停,看她一眼,长长叹口气。
这孩子,也不能一直这样啊。
不上学了,也不工作,一直在家里呆着。
每天晚睡晚起的,白天不是去打羽毛球,就是等着她二嫂下班回来两人一起出去玩,或者干脆跑电影院等着去,顺便让橙花把她带进去,看个免费电影。
魏橙花在电影院上班,卖电影票,白班和晚班轮流上,只要去的人不多,等电影开场了,就能把朋友带进去免费看。
“又打羽毛球啊。”翟明翠叹了口气,“德凤啊,要不我去煤厂问问,有你干的活没有?”
“煤厂?”张德凤气呼呼转头看她妈,“你觉得我还不够黑是不是?”
“你这孩子,在煤厂上班又不是都黑。你一个女孩子又不下井,怕什么。”翟明翠说。
“反正我不去煤厂,你不要想了。”
“那妈再给你想想办法。”翟明翠认真思考着她还有什么关系可托。
不去煤厂,就去纺织厂,或者酒厂。市里厂子挺多,都需要劳动力。
就是怕张德凤不干,这孩子,不吃苦,脏活累活不想干,想找个体面干净的工作,可上哪里找啊。
“我还是想站柜台。”张德凤说。
张德凤初中毕业,跟着考过一次招工考试。当时很多同学一起考的,她也考了,根据成绩要去下面镇上的一个酿酒厂。张德凤死活也不去,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供销社的柜员呢。
想去做柜员,想站门市。
最好就给她分到家属院不远处的这个门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