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剩两人在那呢!” “俺们直接去砍了!” …… 正听到有人这般吼,下一刻司祁和苏莺语周边就乌泱泱围过来一群人。 赤着臂膊抗着刀,凶神恶煞盯着猫。 司祁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抽了抽苏莺语衣角,苏莺语神色有些晦暗,把手上刀放下了。 这是伙山匪。 “大当家的!俩小年轻,看衣服不像卫家人!” 凶狠地盯人那位一扭过头大喊,嗓门贼大,苏莺语接着只听见一声欢快地鼻音。 确实是欢快地。 围着的这群人自动让开了条道,一个青白布衫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举手投足书生气。 没成想是个读书人,领着一帮大老爷们专门从事拦路打劫的行当。 巧的是,这秀才像是认识苏莺语似的,桃花眼眯起来,敛了些光彩,只对着苏莺语笑,虽然苏莺语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在下仙谬,山东季县的秀才郎,敢问姑娘芳名?” 唇红齿白,这仙秀才生得真带一股“仙”气。苏莺语也就愣了一下,回道:“苏语。” “好名字。” “你——”司祁听不下去了。 “哦,还没问这位姓名。”仙谬乍听见声,就立马偏过头,笑容敛了些,正声问道。 司祁拧紧了眉。 “家弟苏影,影子的影。” 苏莺语抢答,引得司祁回过头不解地看她,也引得仙谬长长地哦了一声,笑得颇有些“花枝乱颤”。 “两位怎么会在这?” 司祁忍着身上的疼,拽紧了苏莺语的衣角,说话像吐枇杷子似的一口气把缘由交待清了。 赶去江苏接亲属的两兄弟,顺路搭了卫家镖局的车。 末了司祁别过眼还看着倒在地上那一片尸体,想起还没闭上眼的卫福,最后还是反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杀人。 结果面前的仙谬被逗得大笑。 浅笑着说道:“我们可是山匪,以为闹着玩呢,打劫。” 这话他说的一本正经。 人没正形,也不是个武夫,还身怀功名,拿着朝廷的免税权,但他就是能几头都如鱼得水,是这河北出山东,交接地界上最大的地头蛇。 “他们?妈的死!活该!” 谁知一旁的二当家看司祁为那群死人说话,眼睛都瞪红了,像是真的会控制不住冲上来提着两把碗口粗的大刀。 左右齐下,就把司祁和苏莺语交待在这。 “嗯……”仙谬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暴躁的二当家,自己走近了些,用扇子挑起苏莺语下巴,去望司祁。 一脸意味不明。 “姑娘与在下一位故友长得像,便耐下性子给你们解释吧。” “狼哥儿带人把这些袋子都拆了,叫他们看清楚。” 说着,那被叫做“狼哥儿”的二当家一脸愤恨地带着几个人,刀法简洁,刷刷把好几车包扎严实的袋子挑破,只留了靠近苏莺语和司祁那辆。 那辆的货物倒下来,有几个小袋子都压在司祁腿上了。 未几,仿佛就一瞬间的事,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了一股恶臭味,盖过了呛人的桂花香。 苏莺语回扣司祁的手,抓得紧紧的。 待司祁定睛再看,才看清楚了哪些“货物”究竟是什么。 人的残肢,有头,有手,有脚,甚至是细小的眼珠,手指,脚趾……各个部位,就是没一具完整的人尸。 而这些“残肢”显然是新鲜的,它们和冰块放在一起,冰化了,血水便一路流,残肢就给冲刷得愈发惨白。 司祁突然就觉得压腿上的几个小袋子寒凉刺骨,倒不是怕,而是眩晕,司祁觉得自己眼前的事物全开始打转。只剩苏莺语抓他那只温暖的小手,依旧能清楚感知。 这群山匪也没料到景象会如此刺激,大半经不住事的都跑远了些呕吐起来。司祁坐在原地不动,眼一眨不眨地看,可也过了好半天那阵晕眩才散。 苏莺语就在他旁边,也不挪动,她看着司祁,这边的仙谬却收起了扇子,半蹲着在看她。 另外那几辆装货的马车其实离他们并不是很远,血水慢慢地流淌而来。司祁虽然还觉得身上疼,但看一眼那仙谬,就觉得来气力了,一咬牙,扶着苏莺语站了起来。 只有些一瘸一拐的,还是一身桂花味,狼狈不堪地,和以前一样。 “悉听尊便。”司祁说道。 “绑你们上山吧,永远别下来那种。”仙谬边笑边看苏莺语,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 司祁便眯起了眼,眼神里有些危险地光。 …… 京城皇宫 世说,女为悦己者容。 惠和贵妃赵渃今日一身鎏金朱红衣,牡丹纹,祥云边,小雨淅淅沥沥的下,宫人撑着伞,她妆容精致张扬地仰起脸,看着灰蒙蒙的天。 她只为己容。 本是无目的闲逛,此刻却是又行至永乐殿,那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仿佛有主子和没主子都是一样的…… 淑妃对外称染风寒,恶疾抱恙,就被一直隔离在永乐殿中。 而陛下这一个月就守在永乐殿里,这些话也就哄哄那些忙得焦头烂额的官员和民间百姓。 惠和惠妃反正不会信,她知道苏莺语没在永乐殿里,皇帝也没在,他们甚至没在皇宫。 惠妃鼻子一酸,猛地却想起了五天前苏莺语跟她说的话。 “听说赵家前几年打仗的时候学得了一些秘法?” “希望这些秘法是真的有用。” 苏莺语当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呢?睨着眸,有几分不屑和轻蔑,但表情里更多的意味却是威胁。 赵渃知道自己心里伎俩多,她一开始还以为那个鬼胎皇子会算在自己名下,可她就是没想到皇帝能那么偏心,算给了苏莺语。 当初借着平治帝落水而施的法,本意想让平治帝变得易于操控,却因为第一次做,手忙脚乱给弄错。 结果就是招来了一个大麻烦。 一个眼里除了苏莺语就容不下人的大麻烦。 …… 惠和贵妃动了动手指,指尖隐隐透着些黑气,心浮气躁,她突然想去见见皇后。 她家三代人以来,都守着大梁朝北边疆的地,北方蛮夷,战场上什么法子都用,机缘巧合中却是有习得一些秘法。 但秘法也是禁法,因为它们无一样不是以生命,以鲜血为祭。 当初为了养一个鬼胎,无人发现的冷宫里,苏莺语身边的宫女,皇后身边的宫女,贤妃,一个牵扯颇大的伶人…… 贵妃蓦地驻足,停下思考,她已经数不清折进去的人命有多少条了。 “去椒兰殿吧。” 她一下转回了身,声音清冷淡泊,仿佛没丝人气。 雨点打在青石板上,冲荡泥尘,它便发着亮,反着光。 皇后从那天起就被软禁在了椒兰殿,赵渃想到,反正没人会再在意一个不是皇后的女子,慢慢消失也不会怎么样…… 她的指甲染的也是正红色,可指尖却是黑色的,从指甲下,皮肉里渗出的淡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