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鹤被谢云祁看了一眼,差点怂得丢盔卸甲。
惴惴不安地走在前面,死活不敢与谢云祁对视,一时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非说自己要大展宏图之志,赶在谢云祁前头。
同行的士兵还以为郑大人被换了个芯子,直到好几次在夜里值班,把偷跑的某人活生生逮回来。
抱歉,是他们想多了。
再次逃跑被带回来的沈映鹤心里都快麻木了,很想虔诚地给真正的郑大人上一柱高香,祝他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该死,其实有一次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当时沈映鹤趁着军队停驻休息的时候,借口路上干粮太难吃,要去镇上买些回来。她都已经跑到另外一个小镇子了,居然还能恰巧在那被谢云祁下令去那采购草药的部下认出来。
要不是沈映鹤知道谢云祁除了第一日勉强搭理了自己一次,之后再没关注过她,她甚至都要以为是被人溜了。
想想她一个弱女子天天待在一群汉子身边,连上厕所洗澡都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其中的痛,谁懂……
被谁狠狠警告后,沈映鹤索性在赶路途中自我放弃,不是睡就是吃,稳稳把一个贪官的作风发挥到淋漓尽致。
直到他们来到了扬苍江附近的小镇。
“郑大人,这是将军传令下来分配给您暂时住下的地方。”
士兵毕恭毕敬地将沈映鹤带到一处,身材魁梧的大汉光是个子都比沈映鹤高出大半截。
他费劲低头,努力想把身子鞠得和她差不多高的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像个铁憨憨。
沈映鹤看着对方,摸了摸鼻子,尴尬应下,“好,我知道了。”
还是别行礼了,这礼行得着实有些艰难。
她摸了摸头上的帷帽,意识到好久没摘下过这玩意了。时间久了,沈映鹤自己都快忘了她是从谢府跑出来“逃难”的了。
只是太快了,几天的路程硬是被他们压缩到了短短三日。
不过仔细一想,军队长期跟在谢云祁身边,默契度自然是极高的。扬苍江离盛京并不算远,日夜兼程这速度也差不多了。
更何况洪水来得突然,常住江边的百姓只当是梅雨时节的正常情况,等江洪冲上岸,许多人根本来不及逃跑。
在没有任何措施的情况下,这里损失惨重,谢云祁作为受命赈灾的负责人,考虑到这一点当然得快马加鞭,避免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
离江远的地方情况还好,他们带来的物资不便持续赶路,于是就在附近驻扎,决定天一亮再赶过去。
要说沈映鹤听到这些事情心里没什么波折,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自知没什么本事,天灾面前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些。可沈映鹤也没抗过洪,两辈子都是个普通人,急冲冲上去说要舍己为人,这实在不符合实际。
而且这样做,或许还会增加别人的负担,目前她只想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回神的时候,这么个憨厚的汉子还杵在面前没有走,沈映鹤想忽略都难。
“还有事吗?”
她见对方隔着几步距离低着头看向地面,忍不住问道。
总不能是和上次那样想和她一起去外边的集镇买什么物资吧?
思及此,沈映鹤身心都表现出了十万个不愿意。
那日在另一个镇子把她带回去的,就是这个人。当时沈映鹤死鸭子嘴硬,声称自己体恤他们,特意前来买些吃食回去。
为此她可是差点把全部家当都搭了进去,再来一次怎么行,想想就肉疼。
沈映鹤打算好了,他要是敢开口说一个买字,她就罚他一晚上不许吃饭!
那士兵愣了一瞬,面上表现出意思不自在。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沈映鹤,“郑大人,这是谢将军让属下带给你的,他希望你能在三日内尽快想出解决方法。”
这件事耽误不得,可是他觉得沈映鹤三番五次逃跑,一点都不像能帮上什么忙的样子。
打心底里他仍觉得在北襄,只有谢将军才是真正公私分明的好人,即便外界对他风评极差。
像郑河这些文官,除了在朝堂之上谄媚胡言以外,就只会写些酸诗来显摆文采罢了,无甚用处。
“啊?”
沈映鹤没想到谢云祁想起她来,但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认命地应下,“应该的!应该的!这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
扯了一下信封,没扯动。
沈映鹤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我会尽我毕生所能挽救这些百姓于水火的,你放心吧。”
手腕再使了些力,信封终于到沈映鹤手中。
那名士兵默默瞧了沈映鹤一眼,还是不死心地将自己心里想说的说了出来:“江边百姓因为这场洪灾,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大人未去见过或许不知,但还是希望认真对待。”
他拱了拱手,礼节十足地退出茅草屋,顺带阖上了门。
屋外漆黑一片,无星也无月,静悄悄的。
沈映鹤身体微微紧绷着,还因为方才听到的那一席话感到头皮发麻。
不是她不想,但她就是个冒牌货,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良久,沈映鹤一脸木然,把信笺轻轻放到桌上。
谢云祁一行人刚来这,都只是在附近随意搭了棚子挤在一起住下。
今晚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一众人都已经因为赶路精疲力竭,不少人手也已经马不停蹄派去江边。
可是……
沈映鹤一想到刚才听到的一番话,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老实人。
罢了,尽力而为。
最终,沈映鹤一言难尽地找出屋内遗落的一些枯木残枝,拿烛火燃得乌黑。翻过信笺,这才绞尽脑汁写了些以往学到的或者在新闻上了解到的一些有关洪水的东西。
字写的歪歪扭扭,好久没用笔了,看上去有点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