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仁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康熙后,又望向佟宝珠,惊喜道:“娘娘是怎么想到的?”
佟宝珠:“这个问题,有些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南大人,咱们改日再谈论可行?本宫找皇上还有些别的事要谈。”
“贵妃怎么会想着去学算术?”
康熙架着胳膊,任由司衣太监给他换上绛红绣金色团龙纹的锦服。
佟宝珠冲他眨了几下眼,回忆着女孩子害羞的模样,抿了抿嘴角,没应话。
“怎么,不能给朕说?”康熙盯着她问。
佟宝珠小步走到他跟前,作势整整他的腰带,低声道:“待会儿单独跟皇上说。”低眉垂眼,羞答答。
康熙:“……”嗯?难道想要奖赏呢?
两人出了乾清宫的门,佟宝珠走在康熙左边靠后一点的位置,小声絮絮道:“臣妾自小便知,长大了要嫁给表哥。听说表哥爱学习,臣妾就多看了些书。这样的话,臣妾与表哥有共同的话题可以聊,就能在众嫔妃里与众不同。”
康熙扭头看了她一眼:“贵妃难道不知,女子无才便是德。选秀时,那些秀女,不是个个都说仅识得几个字嘛。”
康熙的步子慢。
佟宝珠踩着小步跟着:“皇上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圣明之君,自是和寻常的帝王不同,不能用寻常帝王的思想去衡量皇上。“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的下了门前的台阶。
龙辇在台阶下候着,黄忠抱着佛尘立在龙辇旁边。佟宝珠坐的步辇在龙辇后方五六步远的地方。
“撤了吧,朕和贵妃走着过去。”康熙转头又对佟宝珠说,“贵妃走快两步。”
佟宝珠往前走了两步,小心地与康熙错开了半步的距离。
“早两年,朕听说佟大人给贵妃张罗亲事。贵妃怎么又说,早晚要入宫的呢?”风有些凉,康熙拉了拉身上披的斗篷。
当年佟国维的胞姐是选秀入的宫,入宫封的常在,生下了康熙封了庶妃,一直在庶妃的位置上多年,直到康熙继位才又晋封,成为了圣母皇太后。
轮到了女儿,佟国维留了心眼。宫里不许诺给高位份,他就一直表现无心让闺女入宫的架势。从十三岁开始,便四处为闺女张罗亲事。
但谁都不是傻子,无人敢接佟佳氏的嫡女。长到十六岁了,也就是去年选秀时,太皇太后发话让佟佳宝珠入宫,入宫就是贵妃,这才参选。
这事,佟宝珠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坦然地接话:“皇上是大清国最好的男儿,臣妾当然是一心想入宫伺候皇上。至于臣妾阿玛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臣妾不知。”
初冬的夜风,凉气逼人。在内宫里有房屋遮挡着,不大明显,出了日精门,甬道里了冷风扑面而来,佟宝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康熙侧头看着她道:“冷吗?”顺势拉着她的手,佟宝珠接着又打了个寒颤,忍着抽出手的冲动,颤声道:“不冷。”立即又说,“风大,惊着了。”
康熙呵呵笑了一声,没接话。到底是小女人,胆子小。
人看着板正,小手却很柔软。挨个捏了捏她的手指头之后,整个抓着,抓了片刻又扣在了一起。
从日精门出来是斋宫,斋宫后面是景仁宫,景仁宫后面是承乾宫,钟粹宫在承乾宫后面。
走到景仁宫旁边时,佟宝珠又开了口:“臣妾跟皇上说的那些洞房贴心话,皇上还记得吗?”
“嗯?”康熙扭脸看她。
“暖心话和甜言蜜语。”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话:“朕记不大清了,贵妃再说一遍?”
佟宝珠:“……”两个人亲密地拉着手,教他怎么哄别的女子,怎么觉得有点别扭呢?
感觉像是自己偷了别人的男人似的。对哦,这可是新郎倌。内心不由的升腾出了些罪恶感。
康熙等了片刻,没等没她的接话。松开了她的手指,又改为握住,“贵妃在想什么?”
佟宝珠笑:“臣妾在想,博尔吉特答应正欢喜地盼着皇上去呢。”
康熙没接话。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去承乾宫的路口。
佟宝珠挣着手,说:“臣妾送皇上到这里。”
“贵妃不过去?”
康熙仍抓着她的手,歪头看着她。
佟宝珠鼓了一下脸蛋,装着郁闷的样子,轻声道:“送情郎到别人床上,就是木头人也会难过。臣妾是有心的,又不是木头人。”
“嗯?”
“臣妾是贵妃,为了后宫和谐,让皇上安心政务。不得不用心照顾姐妹们,但不等于臣妾真的想把皇上让给她们。”
后面跟着伺候的两排宫女太监,早就自动放慢了一点脚步,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挑风灯的太监不能避,一左一右走在两边,两个人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入了他们的耳朵。
俺们是木头人,不但没有心,还没有耳朵和眼睛。
夜风撩着发髻上金丝缠绕的蓝色绢花,衣着单薄的美人儿立在昏黄的光影里,像梦境一样的不真实。
康熙突然想抱抱这个人儿,想把她裹怀里,亲亲她的小嘴。松开她的手后,却紧了紧自己身上披的斗篷,轻声道:“贵妃赶快进去吧,外面冷。”
话出了口,便后悔了。他是皇帝,想抱谁抱谁,想在哪儿抱在哪儿抱。何用考虑别人的感受?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抱抱时,佟宝珠低身一礼:“臣妾告退。”从他背后绕过,快步往承乾宫的方向走。
宫女太监快步跟了上来,大部队正直走,一小股分路朝佟宝珠这边走。
佟宝珠走了十来步之后,回头看。
康熙仍站在原地,正扭着脸看她,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她冲他笑了笑,无声地张了张嘴。
康熙快走到钟粹宫门口时才琢磨出来,她说的应该是:“暖心话。”
朕想同贵妃说暖心话。想说:“朕想抱着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