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人一天的娱乐少,通常用过晚膳之后会聚在村里的大树下纳凉聊天,再迎着落幕的天色回家安眠。
长久都是如此,日日如是。
今夜也是如此,只是张叔出门的时候,听见了席安院里的动静,迈出的脚步一转,就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来了。”院里答应一声,没多久就给他开了门。
这门一开,露出席安那张淡漠的脸,昏暗的光线下瞧着,还有几分严肃骇人。
张叔唬了一下,定睛瞧是席安,探头往她院子里瞥了眼:“你家里那小公子呢?”
“齐寐在屋里头呢,怎么了吗?”席安随口答道。
转身把张叔放了进来。
这院子里堆了些东西,都是席安从旧屋里拆出来的,打算收拾一下在不住人的屋里给那几只兔子圈个家。
张叔瞧她院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摇头:“你这怎么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等下收拾。”
席安也不解释,从那对东西中翻出个矮凳送到张叔屁股底下,示意他坐。
转身就要去屋里给他倒水。
张叔见此连连摆手:“别招呼别招呼,我可不坐,我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村里的树下纳凉?”
这人合不合群,可就看这了。
村里人闲来无事在树下纳凉,聚个三五好友,玩个牌打个卦。越是身边的人聚得多的,越能体现你在村里的关系人脉。
席安回来这么久,也没见到那里去跟大家认识认识。
反而是叫村里的大家看了她无数好戏,给人留的印象也不好,觉得她冷硬狠心,不孝顺要闹分家。
张叔有心想帮她,特意来问一下。
席安有事做,不大想去,但既然张叔邀请,进屋问了一下齐寐。
齐寐听到是去纳凉,也有些兴致缺缺,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桃花眼一转,却是点头答应了。
齐寐答应了,席安怕他被欺负自然也要跟着去。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院子,提着两把椅子和一袋子花生瓜子,两人便跟着张叔去了村中心的那颗大树下。
树下人来人往,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聚在一起聊天打卦,偶尔传来几声吆喝,热闹的气息伴随着火烧云的流转在树下蔓延。
婶婶小媳妇们聚在一起聊着绣花洗衣等杂碎问题,男人们则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农家之乐,跃然其上。
张叔今天来的晚了,这群男人正围着打马吊,也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他。
倒是张大夫打完一轮出来放水,回来瞧见了席安,呦了一声,朝两人暧昧的笑笑。
“席娘子同她的小郎君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可算是让席安把你放出来见人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齐寐说的。
齐寐眨了眨眼,对他有那么点印象,是上次在院外读账本的那人。
见齐寐满脸迷茫,张大夫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姓张,是村里的大夫,你叫我张大夫就行。上次你发热,还是我给你看的病呢。”
哦!
这事齐寐还真不知道。
他连忙作揖:“多谢大夫先前的救治。”
“多礼多礼,会打马吊不?”张大夫摆了摆手。
他言语跳脱,叫齐寐一呆,随后点点头。
“会一点。”
“那正好。”张大夫大笑一声,从席安带的那袋花生瓜子中捞了一把,揽着他的肩就要往男人堆里挤。
一边在席安将要说话时,嫌弃的朝她摆手。
“我带他打两轮牌,你自个玩去。”
席安赫然被打了秋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了回去,下一秒就被张婶拉了过去。
“安丫头,快过来坐。”张婶手一推,叫她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
自己重新寻摸了一个位置坐下,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布子和一根穿着红线的针。
“你张六叔家要嫁女,着我们帮忙绣点红布床单,正巧你来了,我瞧你之前做的衣服线头扎实细密,正好一起来。”
这嫁女,按规矩是要陪嫁些衣裳被单之类,张家村的习俗是要陪嫁上整整六床被子,一床喜被,五床被单套。
这村里关系近的人家都会帮忙,后面喜宴还会被包个红包,算是半个娘家人。
张婶被张叔交代了,特意把席安拉进来一起干活,给她在村里拉点人情,免得席家人瞧她在村里孤立无援欺负她。
她们一行婶婶小媳妇,加上席安就有六家人,围在一起,成了个大圈。
其中三家手艺好的绣花,手艺不好的就缝缝边线。
原先是张婶同张六叔本家的婶婶媳妇,三个人一起干这活,还有点赶,现在加了席安,人手倒宽裕了。
席安自己绣花的本事不行,缝合的手艺倒是厉害,被委托了事也不推脱,坐下听了张婶的解释就开始做事。
她身边左手边坐着张婶,右边是张六叔家的新嫁娘,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隔壁柳家村的,瞧着乖乖巧巧,有些拘束。
对面坐着是张六叔的嫂嫂,张五婶。
村里关系复杂,大多带着点姻亲。席家是外来户,不过惯常是跟着村里人叫的。
席安认不全人,跟着张婶一一叫了人就开始干活。
但两个婶婶坐在一起,可不管小辈拘不拘束的,扯开话题就开始聊。
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席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