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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姑姑?

向晚一怔,错愕非常。

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来了?

他不及细想,连忙梳洗整齐了赶过去,一进前厅,就见一位头发半白的女子坐在里面,眉目端庄,气度不凡。

他赶紧上前道:“不知姑姑登门,未及迎接,实是侍身失礼了。”

姑姑也站起身来,同他拱手客气,“王夫使不得,可要折煞奴婢了。原是奴婢路上耽搁了些,昨日才到的栖霞城,想着不如尽早把差事了了,也没有通报,一早就往王府来了。”

说话的工夫,下人又添了几碟点心瓜果上来,向晚亲手替她倒了一杯茶。

“只是十分不巧,”他满脸歉意道,“妻主今日恰好不在家中,父亲又在外游玩避暑,还未归来,只有侍身一介男子,实在怠慢姑姑了。”

他面上强撑着礼数,心里却慌张得不行。

从前在金平侯府时,许氏不喜见他,他也懂得看眼色,不论是逢年过节,还是外出做客,都不过到人前问声好,见个礼,便静静地躲在后面,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泥胎木偶,不去惹人心烦。

渐渐的,许氏便越发多了一个挑剔他的由头——见了人便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半分也没有大家公子的气派。

不单许氏,连他自己,也深以为然。

手脚笨,嘴也笨,学不来半分向宁的落落大方,举止有度。当初司明玉说要娶他时,他心里就十分不信,他这样的人,哪担得起王府正夫的担子?

如今可好了,司明玉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留他独自一人,面对的又偏是宫里来的姑姑。

宫里的规矩是何等的重?从前只听说过,言行举止,无不谨慎,一句话也错不得,甚至连端一个碟子要用怎样的手势,都有讲究。他这样的人,在深宫积年的老姑姑面前,必定是上不得台面,不够看的了。

他如今是司明玉的王夫,若是哪里行差踏错,贻笑大方,给她丢人了怎么办?

他这厢惴惴不安,那姑姑倒很是和气:“不忙,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陛下遣奴婢来,告知小王女进京袭封罢了。”

“……袭封?”向晚愣了愣,本能地重复了一遍。

“可不是?”姑姑笑眯眯的,“咱们大魏朝的规矩,王侯世女过了及笄之龄,婚娶成人了的,便可以袭爵了,如今咱们小王女可不是样样都合适了吗?”

向晚恍然想起,上次回门的时候,许氏故意激他,说司明玉娶他并非真心,不过是为了方便尽快袭封罢了。

原来人人都记着这事,只有他一个,连自己妻主的爵位都糊里糊涂的。

“王夫可是欢喜得忘了。”姑姑在御前行走久了,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带着喜气,“原本也不过是带一句话的事,但既是差事交给了奴婢,总还得是当着小王女的面,妥妥帖帖地把话带到了,方好交差。奴婢便在此等一等吧,王夫不必忙,您自去歇息。”

姑姑愿等,向晚却不敢让人干坐着。

他寻了由头躲到偏厅,忙找来院子里伺候的小侍人出云,问:“你可知道,殿下今日去哪儿了?”

出云低眉垂眼的,似是为难,“王夫,要不咱们就劳姑姑等一等吧,殿下约莫天黑的时候也就回来了。”

向晚还没接话,身旁采桐已经冷笑一声,抢先道:“糊涂东西,也不分是什么时候,还遮遮瞒瞒,你有几个胆子,敢让宫里的姑姑久等?若还不快说,就掌你的嘴了。”

出云年纪尚轻,让他一唬,顿时慌了,泫然欲泣。

向晚忙上前两步,用身子挡在他和采桐之间,压着心里慌张,温声道:“如今姑姑坐在厅里等,却也不是办法。你还是照实说来,殿下究竟在何处,咱们再作计较。”

“王夫……”出云抽抽噎噎的,瘪着嘴,“殿下她,她在……潇湘馆。”

“……”

潇湘馆,是什么地方?

像是回答他心里的疑问似的,采桐“呀”地一声,掩住了嘴,眼角直瞟向晚,“这不是城中的官伎教坊吗?你这小蹄子,说话可要作准的。”

出云眼里水汪汪的,嗫嚅:“奴不敢说谎。”

向晚只觉得,大约是这偏厅建得极通风凉快,大热的天,也有一阵凉意从脚底升上来,驱得暑气荡然无存,甚至整个人微微发冷,身子都瑟缩了一下。

“知道了。”他平静道。

采桐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公子,您看要不要奴去吩咐备车,咱们去潇湘馆将小王女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