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与爹爹住在外宅,衣物多半是他母亲金平侯前来探望时带来的,既不多,也不精美,难得给他两件好看的,虽然看起来有些旧了,不懂事的他仍然很高兴,并不明白爹爹为什么神情复杂。事后想来,那应当是向宁穿旧了要扔的衣裳,母亲偷偷捡了来,施舍给他这个外室子。
后来,进了侯府,吃穿是一应不愁了,只是每季裁新衣裳时,许氏多数时候会恰巧忘记他,他也绝不会开口讨要,反正衣裳么,够穿就好。
只有偶尔,许氏会将他叫过去,用下巴点着桌上的布料,道:“这匹料子我瞧着你穿合适,让师傅拿去做了衣裳吧,可别说我这个当父亲的不疼你。”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向宁没看上的,但他仍然很感谢。
他从没想过,会有人将最好的衣裳都摆在他面前,问他:“喜欢哪一件?”
“怎么了?”司明玉见他发怔,轻轻摇摇他的手,“要是都喜欢,就一件件试呗,咱们不赶时间。”
他顿时就更慌了,觉得自己实在是非常不知廉耻。
“不,不用了。”他慌忙一指,“就它吧,我试试那件就好。”
他谢绝了掌柜陪同的好意,独自进了里间,换上了衣服出来。
“哎呀,您瞧瞧,这虽是成衣,却像是为王夫量身裁的一样。”掌柜热情盛赞,“这样雅致脱俗的衣裳,若不是王夫,旁人怕是真难衬得上。”
向晚在他稍嫌夸张的语气里,越发不好意思,踌躇着走到司明玉面前,脸上微红,“你看,行吗?”
司明玉含着笑上下打量他。
这是一件水青色的袍子,衣料轻薄,色泽清浅,像远山墨染一般,衬着向晚清俊的脸,越发显得他沉静从容,仿佛画中人。
向晚被她看得,声音越发轻了:“是不是不好看?我这就去换下来。”
“哎,别忙。”司明玉一把拉住他,“好看,是太好看了,我一时都看呆了。”
向晚在她分不清真假的语气里,脸顿时红得厉害,低唾了一声:“在外面也没个正经。”
司明玉被骂了,反而笑得很开怀,“衣服就别换了,让我多看一会儿。回去让下面人快些洗了,这两日天气好,估摸着能晾得干,回门那天正好穿。”
说着又回头吩咐:“那个,出云啊,你进去把郎君的衣裳收拾好,记得跟掌柜把账给结了。”
那被点到名字的小侍,麻利地就去了。
掌柜又是拱手又是鞠躬,将他们送到门外,又把手里大大的一个包袱交给随行侍人,道:“小王女和王夫慢走。”
向晚瞧着那个包袱,陷入了巨大的疑惑。
新买的衣裳正穿在他身上,这又是什么?
他这样想着,也问出了口,就听司明玉随意答道:“哦,那是刚才旁边的另几件衣裳,我瞧着都还不错,你只有一件新衣哪够啊,就顺手一起要了。你回去看看,喜欢就穿,不喜欢就丢着。”
向晚大窘,急得要拽着她往回走,“你做什么买这样多?我有一件已经足够了,快些,还来得及退了。”
司明玉瞥他一眼,手上一使劲儿,非但没让他拽跑,反而一把将他拉进了马车。
向晚踉跄进车厢里,正跌坐在她膝头,被她顺势圈住。
“笑话,”这人的手在他腰上不肯松开,“我买了的东西,可从来干不出退回去的事,你可别给我丢人啊。”
“不是,这,实在也太浪费了。”
面对这强自争辩的人,司明玉笑得更高兴了,“我乐意给我夫郎买东西,怎么了?不服也得憋着。”
向晚哭笑不得:“你这不是耍流氓吗?”
“是啊,怎么的?”司明玉无赖至极,忽地贴过去,“来,让流氓亲一个。”
怀中人仓皇挣扎,声音都透着羞耻:“你别乱来,外面那么多人跟着呢。”
司明玉哈哈大笑,倒当真没有勉强他,只是将他抱在自己腿上,用下巴蹭了蹭他肩窝,“行行,不跟你闹了。哎,你知道吗,刚才掌柜还拿出来一件好东西,轻易不挂在店中示人的,也被我拿下了。”
“是什么?”向晚好奇。
“不告诉你,往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哎!嘶……”
胸前陡然被捣了一拳的司明玉龇牙咧嘴,神情夸张中,隐约又带着笑意,怎么看怎么高兴。
向晚坐在她怀里,郁郁气闷——那你说它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