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半天,儿子们没一个哄的,还当场抢起了马车。 霍老太太气的跳下炕,弯腰捡起刚扔的拐棍,巍巍颤颤的举着去打她的儿子们,“我是做了什么孽生了你们几个畜生?我还没死呢,你们就眼里没我了!今天你们直接打死我算了。” 嘴里说着被打死,手里的拐杖却落的一点都不含糊。 她 霍云西最贼,一边躲一边喊:“娘,您看您说的,我们这不是打算先商量出个结果再让您定夺吗?” 方格使力拉了霍云北一下,让他躲过了朝他脸上飞来的拐棍。 老太太打他的次数和力度明显大于其他几个兄弟,显然是对霍云北极其不满。 霍老太太年纪毕竟大了,挥了一会拐杖就累的呼呼直喘。 霍云北连忙伸手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别碰我,我没你这么了不起的儿子。有了媳妇不认娘不认兄弟了!你这么能干脆跟我跟你几个哥出五福吧!马车你也别要了给老大,他家人多。你们不是自己盖了房子了吗?那你们去你们家住吧,也别住我这碍我的眼了。” 出五福是方言,意思等同于断绝关系。 这话可不是一般的重了。 霍老太太这是要把霍云北逐出家门。 霍云西见霍老太太真生气了,还是很大的气,眼珠子转了转,也不争马车了,往方桌旁的椅子上一坐,一副隐形人的姿态。 霍云东听见老太太松口把马车给他也消停了,他坐在了方桌的另一边,还不忘教育下霍云北拍老太太的马屁:“老四,你看你把娘给气的,还不给娘认错?” 霍云北抬起头,神情很痛苦,眼神很坚定。 他往前一步,给老太太跪下了。 以为他来服软的老太太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到底是她的儿子,怎么会为了方格这个狐狸精跟她离心? “娘,你当初为我娶媳妇的时候是为什么?是不是希望有个人可以照顾我对我知冷知热?方格做到了,她还治好了我,你们没一个人感激她,反而处处为难她诋毁她。你们看见她赚了一千多块,就毫不客气的花了她的血汗钱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一千多块怎么来的?” “从西纸坊到县城的二十里护河堤,你们人人走过。两边的树林你们也见过。方格一个人用一个月的时间跑遍了整个树林,你们应该知道,这一片树林大概一万来亩地。她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穿着单薄的衣裳,冻的手脚都肿了就为捡消息牛皮来卖钱。有些消息牛皮位置比较高,她就爬上去拿。大冬天,树枝那么脆,她好几次都不小心摔下来,你们知道吗?你们不知道!一千多个消息牛皮才有一斤重,你们知道吗?你们不知道。你们只是听说了她赚了那一千多块,对她不拿出来跟你们平分而不满!就因为她是买来的,就觉的可以理直气壮花她的钱。” “可是娶媳妇谁家不用花聘礼?只是方格更特殊,娶她的聘礼被不是她的家人剥夺了!她被迫离开亲人对她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了,又被迫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嫁给我,谁都不认识语言也不通,她的害怕你们谁体谅过?你们有一个真的把她当家人看吗?你们有谁想过她只有18岁?” “我们新房门前那二百亩地你们都去过,她一个人一天跑好几个来回。脚上磨起泡,晚上累的腿抽筋,一双鞋现在烂的都兜不住脚,她只是想要双布鞋,还得先花更多的钱去讨好娘让娘同意。可就是这样,你们依旧可以视而不见的贪污了她的鞋钱,一口一个她不配她不值,说我有了媳妇不要兄弟不要娘!”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的错!我不要娘,可是娘还有女儿儿子,我不要兄弟,我兄弟还有其他兄弟还有家人,可是如果我不要方格,就没人要她了!她被迫背井离乡和家人失散,已经够伤心难过了,她来到我们家,没有一个人愿意把她当家人,只是把她当个奴隶。你们不心疼她,我心疼!所以……” 霍云北说到这咚咚的朝霍老太太磕了三个头,“儿子不孝,对不起您!” 话说到这,他的态度很明白了,哪怕是出五福跟霍家人断绝关系,他也站在方格这边。 方格凝视着头还在地上叩着的霍云北,眼里慢慢起了雾。 霍云北今天带给她太多的感动了,感动的她都有些受不了。 深吸一口气,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的方格开口了。 “好,我们答应!答应把马车送给大哥,答应把债务全部收回自己还,答应明天起就搬进我们自己的房子里,这些都没有关系。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买来的,什么都没有,哪怕我赚的血汗钱也不属于我,这些也没关系。可是……” 方格指了指地上跪着的霍云北,“他是谁?是谁的儿子谁的兄弟?你们需要他的时候就弟弟长弟弟短,不需要他的时候就任他自生自灭。他只是为我说了几句话就被你们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各种嘲讽批判他,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娘,跟媳妇亲不跟兄长亲。” “那么我请问你们,作为他的母亲他的兄长,你们只要求他把你们放在第一位,那么你可有把他放在第一位?” 霍老太太见方格这样质问自己以及霍家人更加恼她了,“我怎么没把他放在第一位?没放在第一位会给他买了你当媳妇?” “就是,要不把他当回事,我们怎么会分家的时候把马车给他?”霍云东立马附和。 霍云西没说话,霍云北依旧跪在地上。 方格冷冷的笑了笑,“你们把我买来给他当媳妇,不是为了他着想,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嫌弃不能自理的霍云北是累赘,所以你们买我来,只是希望我可以像个丫鬟似的伺候他的衣食住行,这样他就不会拖累你们了。” “至于分马车,真的是为他好,为什么刚分了家就想来抢马车?那时候他的腿可没有好!你们缠着我要车的时候,有谁问过他的意愿?你们之所以忽略这点是因为你们觉的不重要,反正霍云北是你们的弟弟,你们说要马车他如果不给那就是他的错,是他不尊敬兄长,不孔融让梨!” 房间里一片沉默,显然她犀利的抨击,让他们一时无从反驳,都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 “你们口口声声一直谴责他,一直怪我狐狸精让你们离心,可你们有一个人真的把他放在心上了吗?” 方格环视众人,继续质问:“你们明明都是刚刚知道他能站起来会走了,可是有一个人关心他一句,问一下他的腿了吗?问他有没有痊愈是怎么能站起来的有吗?” 回答她的是更深的沉默,只有霍云北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复杂。 方格说的兴起,也顾不上研究他的眼神。 “他从因为救英雄伤到坐轮椅,你们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腿为什么会伤到站不起来,你们只是反复确定他的腿会不会好?这不是因为关心他,你们是都觉的他瘫了就成为你们的负累!你们一边毫不客气的花他用命换来的奖金,把属于他的五千块败的一干二净只字不提,却反复要求他感恩花了五千买了个他压根不想要的媳妇给他!你们还把这五千债务给了我们两个,让我还买我自己的钱还不许我有人权,你们还懂的要脸两个字怎么写?” “霍云北数次表明一力承担买我的债务,你们也表示了很情愿把全部债务给他。可实际上,你们只是推卸了债务,但是并没有放弃行使债权人的权力,你们依旧把我当成霍家的所有物,而不是霍云北的妻子!” “这样的你们,有什么权力指责他不忠不孝?谁给你们的资格欺负了人还不许人还手?就因为是亲人?那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方格的还击让他们像是阳光下没穿衣服站在人群里,难堪和羞耻让他们一言不发。 她不指望他们从此良心发现,只是受够了他们老拿她不当人看。 方格上前一步,把跪在地上的霍云北拉了起来,然后率先朝门外走去。 霍云北深深的看了自己的母亲和兄长一眼,也跟着方格走了出去。 方格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历来是个决绝的人,既然说了搬走,就一秒钟也不想留。 霍云北站在刚进门的地方,看着她手脚不停的忙活,嘴张张合合几次,好半天才忐忑的开了口:“你怪我吗?” “啊?”方格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着他,平静的脸上有些茫然。 “我说,你不怪我吗?”霍云北重复,声音镇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