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城有点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往旁边看了眼,目光所到之处,不是挺肚子的孕妇便是一脸愁容的老少妇女。
他站这个位置本身就不好,斜后方那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像古时候钉在罪犯背上的罪名牌。
此地不宜久留。
“先出来再说。”
纪明城弯下腰,双手握住温沁双臂肘关节,轻轻一提,几乎没用劲就把人提溜起来。
过道狭窄,人满为患,纪明城半拥着她出了大楼。
两人来到一台黑色越野车前。
温沁全程安静,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自己也不想问,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等到车子开到滨江路,温沁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似乎应该给范珺回个微信。
温沁从包里翻出手机,刚划开屏幕,驾驶坐上的人冷不丁说了句:“范珺已经回去了。”
温沁扭过头。
开车的男人侧脸轮廓硬朗,目不斜视,却仿佛长了复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面覆盖。
“你认识范珺?”
温沁觉得自己像个傻帽。
他俩一个系统的,他能精准地找到她,原因已经不用说了。
大概这问题确实问得脑残,纪明城没回应她,过了一会,他问:“怎么不来找我?”
找?
您这上天入地的,我上哪儿找?
温沁在心里对他撇撇嘴。
何况那晚的事情是她挑起来的,事后死皮赖脸找上门去,动机不纯不说,还挺让人看不起的。
失节事小,面子重大啊。
“我出差了,刚回来。”纪明城突然解释了一句。
旁边的人低低地哦了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纪明城看着前方路面:“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想自己解决掉?温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鬼知道怎么想的。
温沁垂着眼睑:“这不是,怕你以为我讹你么?”
“是吗?”纪明城侧过脸,轻轻瞥她一眼,“我倒怕你以为我要讹你。”
温沁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纪明城也没解释,他单手扳着方向盘,用腾出的一只手在置物盒里翻了一会,最后掏出两张火红的钞票往她手上一拍。
温沁低头,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给她钱?
两百?
大哥,你不要这么侮辱人好吗?
没等温沁把这意思表达出来,开车的大哥跟着甩过来三个字:“还你的。”
温沁低下头,突然觉得这两张钞票眼熟起来。
这不是那晚她离开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钱么?
“你可真看得起我。”说话间纪明城拐了个弯,慢慢降了车速,他把车停在一棵大树下,转过脸瞧着温沁,“我这硬件,就值两百?”
“……”
给少了?
其实关于这两百块,事实是这样的:
那晚本来说好她请客的,结果吃完饭发现他已经买了单。离开前她想把钱还给他,估计发微信什么的,他也不会点,于是她就把自己的包搜刮了一通,把仅有的两百块现金都拿出来,拍在了他家床头柜上。
“你误会了,这不是……”
“不是什么?”
“……”
不是给你的服务费?
温沁琢磨该怎么表达这话的意思更为妥当,毕竟这事,钱不多,侮辱性极强。
那边纪明城已经打开车门直接下去了,他绕到温沁这边打开门,温沁还在沉浸在冥想之中。
纪明城默不作声地替她把安全带解了,然后握住她一条胳膊让她借力下了车。
这是静林路上一座偏僻的茶室,据说是某个不差钱的商人以茶会友的地方。后来城中富豪为避免闲杂人等打扰,休闲谈生意都选择来这里,渐渐竟成了高端人士聚会的场所。
纪明城带她来这,估计为了避人耳目吧。毕竟她俩有一腿这事,目前除了范珺,还没第二个外人知道。
两人沿着碎石小道往里面走,温沁不忘跟他解释:“这是那天的饭钱,说好我请你的。”说完,抓过人家手掌把钱往他手心里塞。
男人的大手脉络突出,指骨坚硬,掌心皮肤粗糙,有明显的摩擦感。
温沁把钱塞给他就转过头去,没来得及迈步,包带就被人勾住了。
她回过头,纪明城把那两张钞票卷成圆柱状,正往她包里塞:“以后给孩子买奶粉。”
“……”
随后,他抬起眼:“我不习惯花女人的钱。”
两人进了茶室,立刻有服务小妹上来把他们领到一间小包厢内。
“请问两位要喝点什么?”服务员小妹水灵清纯,全程带笑看向纪明城。
纪明城看温沁:“想喝什么?”
温沁:“随便。”
纪明城转头对服务员说:“上两杯温开水。”
“……”温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跑这么个地方来喝白开水,亏你想得出来。
门关上,室内剩下他们二人。
这是他俩滚过床单后的首次会面,在清醒的情况下。瞬间安静下来的环境让温沁觉得必须找点什么事情干,才不至于觉得尴尬。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你说还能做什么?”纪明城两眼静静地瞅着她,目光有些炽热,像那天晚上两人站在门背后,他低头瞅着她那样。
明明毫无动静,却迸射出灼热的温度,烫得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