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看着顾穗儿闭上眼睛, 开始的时候眼睛紧闭着,明显根本没睡, 过了一会儿后, 她身体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均匀。
闭上眼睛的她安静柔和,就连那缕缕黑发都透着乖顺。她的小手轻轻抓着被子角, 偌大的肚子让被子鼓起来一片。
萧珩盯着那肚子, 便想起了在客栈的那一夜。
那一夜, 她就在他身底下。
当时他虽然难受得失去了理智, 不过借着月光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脸, 白白净净的小脸。
就是那一夜, 他在她的肚子里种下了果, 如今肚子都这么大了……
萧珩在这一瞬间,胸腔里升腾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关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 关于血脉孕育和床笫之好的。
晌午的光从窗棂里射进来, 布置得当的房间里静谧无声。
萧珩凝视着床榻上躺着的那个女人, 很久后,他起身。
“在门外守着, 好生服侍。”冷峻的眉眼微敛, 他淡声吩咐门外的安嬷嬷。
“是,是, 老奴知道。”安嬷嬷自然连声答应。
萧珩又回头看了眼身后, 才迈步来到了厅堂处, 只见这里有几个客人刚到, 暖房主人正在那里陪着说话。
萧珩往外走时,恰好其中一位眼尖,看到了萧珩,忙过来打招呼。
“萧珩!”
萧珩停住脚步,目光轻淡地看向一旁,叫住他的是三皇子。
其实萧珩的爷爷本是无姓孤儿,后来战功赫赫被赐姓国姓,国姓就是萧,当今圣上也姓萧。
圣上一共有三子,萧珩和其中三皇子关系不错,三皇子就是昭阳公主的嫡亲兄长。
大皇子二皇子不是,他们是妃子生的,三皇子才是皇后生的。
此时三皇子笑望着萧珩。
“萧珩,你果然在这里!”
“有事?”萧珩挑眉。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我有事,先出去下。”
“那我和你一起去!”
“……”
三皇子看着萧珩不太情愿的眼神,更加笑了,打趣说:“我都听说了,你可是把找昭阳气得不轻,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刚才哭着骑马跑回宫去了。”
对于昭阳公主,萧珩都懒得提。
其实昭阳公主作为一个皇室公主,萧珩本来对她还是保持着最起码的礼节的,可是谁知道对方死皮赖脸一直缠着他,到处宣扬要嫁给他。
被她这么一闹,满燕京城的文武百官,哪个敢把女儿嫁给他?
他目前是没有要娶妻的念头,可是他自己不想娶并不代表可以任凭昭阳公主这么嚣张。
所以面对三皇子,他连话都懒得说了。
三皇子感慨:“天底下也只有你敢这么呛昭阳了,佩服啊佩服!”
萧珩:“还有事吗?”
三皇子:“有啊!”
说着他腆了脸凑过来:“你那小妾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好好的就怀了你的孩子?你——”
他有些不可思议,看看萧珩下面:“你不是不太行吗?”
萧珩对此的回应,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比冷箭还要锋利的一眼。
三皇子心里一个哆嗦。
等到萧珩走出去老远了,他还在琢磨。
萧珩不是不行么,那日他特意试过的啊,就是不行。
那么问题来了,根本不行的萧珩,是怎么有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小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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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穗儿在暖房里歇了约莫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到了晌午,肚子也有饿了。
她这么一动,安嬷嬷忙起来服侍她起身,很快萧珩也过来了,连带萧槿萧栩陆青怡都来了。
大家显然已经知道了昭阳公主的事,不过因为萧珩脸色冷清,没太敢提。
晌午去酒楼用膳,进的是包间,吃过饭后萧珩有事出去,萧槿陆青怡萧栩纷纷围着顾穗儿问起昭阳公主的事。
她们已经听别人提起了,不过那都是二手三手消息。
如今逮住顾穗儿好一番问。
顾穗儿便把当时的情况都一一说了,别人怎么问她就怎么答。
听完后,大家都呆住了。
萧栩第一个呐呐地道:“昭阳公主可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她会不会去皇后那里告状?”
陆青怡拧眉思索:“可是皇上不是一直很喜欢三哥吗?他会因为这个责罚三哥吗?”
萧槿想了一番:“那就不知道了,等等看吧。再说这事儿其实也是昭阳公主不对,她一个鞭子抽下来,万一真抽中了小嫂嫂,这容貌毁了不说,怕是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未必能保住。”
大家一听这后果,不免胆寒。
昭阳公主这人地位高,平日里嚣张惯了,欺负个谁那是常见的,但是像今天这样上来几乎能要人命,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穗儿听着大家说这事儿,低着头便没再吭声。
她知道今天萧珩必然是因为自己得罪昭阳公主了。
不过,自己肚子里还有小蝌蚪。
如果萧珩不出手,自己受伤,小蝌蚪也可能不保。
她低着头,听着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一直都没言语。
回到睿定侯府里的时候,府中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了。
老夫人反过来安慰顾穗儿:“那昭阳素来不太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阿珩是个好孩子,遇到什么事他会护着你。”
说着,她还摩挲着顾穗儿的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肚子依然是大,全身也没其他不好,总算放心。
“没出什么事就好。”
顾穗儿每天三次都会过来,偶尔老夫人叫,她也会赶紧过来陪着,慢慢地她和老夫人就熟了。
老夫人说话,她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
甚至于别人不太能领会的意思,她好像也能领会了。
所以现在老夫人一说这话,她就知道那意思。
老夫人是心疼自己差点出事的,不过对方是昭阳公主,所以哪怕昭阳公主做错了事,也没关系,只要没出事,那就不必计较。
顾穗儿也没想过计较什么,毕竟确实自己没事。
但是她担心萧珩:“老夫人,昭阳公主好像很生气,她生三爷的气。”
老夫人却是根本不在意的:“这没什么,气就气吧,大不了让她去皇上面前告一状,让阿珩进宫去听听训,也就这样了。”
昭阳公主虽然受宠,可老夫人当年却比昭阳公主还要受宠的,皇家的那点事在别人眼里比天大,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
皇上是她娘家侄,昭阳公主到了她跟前照样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皇姑奶奶。
所以原本让顾穗儿颇为担心的事儿,经她这一说,那就是小孩子打架闹着玩儿。
顾穗儿听了后,总算是放心了。
告别了老夫人,回去院子,萧珩还没回来,她用了一点燕窝羹,坐在院子外看了一会竹子,便歇下了。
如今肚子太大了,不能平躺,只能侧着。
侧躺的她听着窗外风吹竹林的窸窣声,突然就想起萧槿的曾经说过,说萧栩当年在窗外种竹,是最喜深夜读书时窗上那点竹影婆娑。
她隔着帐子望向窗户方向,努力地想体会到他说的竹影婆娑,不过看来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或许读书人的雅致和喜欢,她一时半会是摸不透的。
“小夫人,你睡吧,外面的事,你也帮不上忙,白白操心,如今还是好生休息,养好胎才是要紧。”
安嬷嬷和顾穗儿相处了这么两个月,对她的性子摸得很透,知道今天出了这么大事,她必然是不安的。
“嗯,我知道的,安嬷嬷。”
顾穗儿倒是平静得很:“我也想明白了,什么公主皇上,我都不懂,对上他们,我也没什么办法。我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姨娘,只想着保住肚子里的小蝌蚪,只要他好好的,我不管其他,怎么都行。”
只不过终究惦记他,怕他有什么不好。
想一想,还是问道:“三爷……现在回来了吗?”
“没呢,不过小夫人你也不用担心,三爷能出什么事,皇上对咱三爷赏识得很,顶多是说几句,再罚一下吧。”
安嬷嬷显然也是心里没底,不过还是努力安慰着顾穗儿。
“我先睡吧,安嬷嬷,你记得让丫鬟把鸡汤给用温水暖着,也不知道三少爷在外面用膳了吗,如果没,也好让他吃点东西。”
“小夫人,你放心吧,这个忘不了的。”
顾穗儿听了这话,总算是稍微安心,躺在榻上,闭了眼睛,放松了身子,让自己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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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把顾穗儿送回家后,便去了宫里。
他今天先是带着顾穗儿在桂园里当着全燕京城的侯门贵族四处赏花用膳,之后又为了顾穗儿把昭阳公主给得罪了。
这件事自然闹得很大。
昭阳公主回去后就对着孝贤皇后好一番哭诉,孝贤皇后直接去找皇上了。
萧珩过去的时候,景康帝才刚刚把孝贤皇后给劝走。
“阿珩,你这都在闹什么!”景康帝看萧珩跪在自己面前,也是叹息:“昭阳什么样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萧珩话不多,单膝跪地,低首认罪。
“朕早就教过你,处理一个问题有一百种办法,你为什么选择了最麻烦的那种?”
景康帝脸色不好,捏着手里的玉狮子镇纸,不悦地看着萧珩。
“微臣错了。”
萧珩简单的四个字回上来。
“你——”景康帝气结,噎了下。
景康帝不再说什么,萧珩就跪着。
因今日是私召,并没有穿官服,萧珩身上是绛紫色便服,他生得身材颀长,犹如松柏,如今即使是跪着,依然背脊挺直,气势冷凝沉静,更兼那面容如冰似玉,端的是世间少见美男子。
景康帝凝视着跪在那里的如玉儿郎,半晌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起来吧。”
萧珩听令,起身:“是。”
一旁的大太监马上过来,递了一个杌子。
萧珩淡道:“谢过胡太监,不过微臣还是站着吧。”
景康帝:“坐。”
萧珩坐下。
大太监上了茶水,先给景康帝倒了一杯,之后又倒了一杯,亲自递给了萧珩。
御书房里,君臣二人慢慢地品着,茶香缭绕,两个人都没说话。
一直到后来,景康帝在呷了几口茶水,终于心情好多了后,才慢悠悠地说:“你素来性子冷清,没见过你对什么人上心过,这次倒是让朕大吃一惊,也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
萧珩放下茶盏,低首,神情恭敬而冷然:“回禀皇上,虽只是妾室,可她腹中是臣的骨肉。她身子羸弱,又曾遭虎狼之药,这一鞭子下去,怕是殃及臣的骨肉。”
他这一说,景康帝倒是微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