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喜欢闹就让她们闹个够。”江婧眉眼微敛。
她声音并不高,却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发髻散乱的昌嫂更是像被针扎了一下,扯着冬云头发的手僵在那儿,猛地回过头看去,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眉目清冷的江婧。
昌嫂立刻敛了嚣张气焰,推开冬云,扒开众人朝江婧冲去,却被文嫂拦住了,怎么推也推不开,索性又哭又叹。
“大姐儿啊,老身是看着您长大的,太太待您如何您不是不清楚呀,您不可以任由着她们欺负老身呐!”
各房各院里的老婆子基本上都是看着少爷小姐长大的,便连孟夫人和江连淳等一辈,对府上她们这些老奴才也是客客气气,很是尊重,于是乎意义非同一般。
江婧扫她一眼,又看向跪在一边气喘吁吁,面带抓痕的冬云,最后把目光落到文嫂身上,眉梢微挑,文嫂当下就明白大小姐是把叶妧蓁的伤摆在第一位了。
文嫂对略略她颔首,便朝秋杏高声喊道:“秋杏,快去大小姐屋里找人拿九一四药膏来!”
秋杏正忙着用手指梳理冬云被撕打得一团糟乱的头发丝儿,哪里肯走,便想传唤给其他丫头去拿药,却被冬云扯住了手腕,四目相对,冬云朝她颔首,微微扬起嘴角示意她安心。
秋杏只得咬咬牙,且忍了这口气,应声忙跑了出去。
江婧扬了扬手让文嫂退开,瞧着昌嫂哭得越发起劲,她轻轻勾起唇角:“大伯母屋里的人我不是没见过,就只没看见你这么个有头有脸,连近身丫头都敢打的妈妈,倒真真的有趣。”
昌嫂愣住,喉头咕嘟一声,方才被江婧狠狠扇了一巴掌的脸颊原就火辣辣的,如今更是紫胀了面皮。
这大小姐简直……简直不给她脸面,只能求救一般望着文嫂,挤眉弄眼,示意她帮自己在江婧面前说几句好话。
文嫂想起妧蓁腿上的伤,本就是心疼不已,自个又一连几日受昌嫂欺压,让自己在仆妇丫头面前没了脸面,更加不忿,便自顾自地到八仙桌去给吓傻了的叶妧蓁倒茶,权当什么也没瞧见。
既然大太太不管,那让大小姐来管也好,虽说效果未必显著,好歹是个说话锋利刻薄,正好灭灭昌嫂的嚣张气焰。
昌嫂见江婧仍不作声,又气又羞,扯着嗓子嚷了起来:“老身不过是奉命来教姑娘规矩,大户人家哪不讲究这个?姑娘倒好规矩没学成,就先学会恶人先告状!大小姐您是二房的不了解这事,可别被歹人给糊弄了!”
服侍江婧的另一小丫头明玉瞧着明月去给大小姐送礼帽却久久未归,便想出去寻人,不想刚出院门,便瞧见疯跑而来的秋杏。
这才知道了沁荣院这里的情况,而自家大小姐竟也牵扯其中,便忙取上药膏就跟着秋杏赶了过来,谁成想才刚打帘进来,就听到昌嫂这话说的夹带讽刺。
她步履匆匆进了隔间,给江婧和叶妧蓁请了安才越众上前,软声讨下文嫂刚斟好的茶,恭敬递到江婧面前。
那茶文嫂原是要给叶妧蓁定惊用的...…罢了罢了,有求于人,哪能叫人家连口茶都没有,便又复身回去倒了杯茶,亲自服侍叶妧蓁喝下。
江婧直接被气笑了,胸口起伏剧烈,险些没拿稳明玉递来的茶杯,真是好一个反咬一口!好一个挑拨离间!
她心里腻味得很,吃了一口暖茶才硬生生忍着,再次望向昌嫂时,眼底一片冰冷,“我一个二房的确实管不着妈妈教人规矩,可妈妈突然提起缠足又是为何?老太爷是严禁这些迫害人的玩意的,妈妈贸然提起,我总该管了吧?”
昌嫂摸了摸自己还在阵阵发麻的脸颊,想起江婧似乎就是为了这事而赏了自己一巴掌,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对江婧服软,咬紧了牙。
“汉女裹脚可是天经地义,外头哪个不都说谁的脚儿又尖又小谁就最漂亮,大太太尚且如此,大小姐又何必大惊小怪?!”
这话一出,江婧明显感觉到身后女孩在轻微颤抖,她心疼之余又有些许欣慰,这小土包品味虽土,好歹不是受封建礼教茶毒而不自知的。
江婧忍住摔杯的冲动,将杯子递还给明玉,怒色已然显露在脸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们不过是瞧着她性子软能由着你们欺负,打了骂了还不过瘾,便越发胆大的连那丧尽天良玩意也敢说出口来!”
似乎想到什么,江婧那双直视着昌嫂的黑眸已然寒凉入骨,厉声问:“文妈妈,我记得你也是大太太屋里的人,太太屋里作陪房的下人都是汉人是不是?”
文嫂虽不明所以,忙答:“正是。”
“如此甚好。”她脊梁挺直坐于床沿边,轻蔑一笑,慢条斯理开口: “明玉,去给我找两块布条来,不拘是什么颜色或料子,能裹脚就行,速拿来给妈妈裹上,这么好的玩意自然先得孝敬妈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