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挚毫无波澜的眼睛依旧如一潭死水,黑袍在漫天的银雪间飒然飞舞,一身浓郁的煞气仿若实质,他就像是一把上古神兵,出鞘必然掀起遍地血腥。 对于沈挚的到来,叶闻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她将沈挚推回空间裂缝后,就没想过会这么快再遇到他。毕竟从明月山进入域外战场也是需要耗费时间的,而且她未曾留下任何路标,沈挚是凭借什么在一望无际的域外战场找到她的? 虽然心中不解,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将这个疑惑放在一边,叶闻看着鬼王的目光里隐隐透着狠绝,像鬼王这种牙呲必报的,绝不能留下,否则很可能会成为今后的祸端。 “本尊命你收服鬼王,若是收服不了,但杀无妨。” “是。” 沈挚抽出魔剑,周身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杀气,叶闻一眼便看出沈挚他是直接越过了收服鬼王这个选项,选择了最粗暴的杀戮。 沈挚的修为不低,连魔帅雪纶都在他手中吃过亏,区区鬼王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更有意思的是,沈挚也擅长使用空间力量,鬼王算是遇到了克星,逃都逃不掉。 鬼王虽然看不透沈挚的修为,但却是认识沈挚的。 沈挚在魔界颇有威名,那张死人脸基本看过一次都不会忘记,再观被沈挚尊称主上的那个面具人,鬼王赫然是意识到了自己得罪了谁,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寒意,转身拔腿就跑。 沈挚眼皮动都没动一下,紧随着鬼王消失在原地。 叶闻抬头看着天空骤停的雪,伸出手去接半空中飘落而下的最后一片雪花,雪花落于掌上,本该是带着寒凉的冷,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释言见叶闻将雪花握在手中,出声道:“雪生于天终于地,你越想抓住,它融化得越快。” “可我不想抓住它,我只想从这场梦里醒过来。”叶闻注视着自己既陌生有熟悉的右手,将掌中的雪花捏碎,化为雪水的水滴从指尖滴落,“走吧。” 叶闻颀长的背影透着淡淡的落寞,释言心中微叹,余光瞥见她受伤的左手,血液沿着她的手指流下,在落地的一刹那竟然变成了一道黑烟。 释言黑眸微凝,一步瞬移到叶闻身前,“施主,你需要处理下伤口。” 叶闻瞥了眼手上的血迹,还有一滴化成黑烟的血,她的本体是一团戾气,所以她的血也不是真正的血,这些血一旦离开她的身体就会化作戾气,消散于天地,若是血不离体,它就会像人类的血一样,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气味。 如果去了人界,她的血被普通人沾着了,可能会造成无法预料的悲剧。 叶闻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抬眼看向挡在她面前的释言,见他还是定定的看着自己,拂开他乌发上的白雪,重新摊开手掌给他看,“我的伤口能自动愈合,现在不会再流血了,不必担心。” 释言打量着那只青白瘦长的手,上面的伤口果然都消失了,连伤痕都没留下,可是她身上的伤明明还在,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深思,转身往前走。 叶闻见他就这样冷冰冰的走了,“啧”了一声,要不是知道释言的本性淡漠,前后这么大的反差真的会让她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叶闻耸了耸肩,却不小心扯到了胸口处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释言听到声音,转眸看向叶闻,见她双唇泛着淡淡的灰白,眼底含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担忧,“找个地方休憩一会儿吧。” 叶闻皱眉捂着阵阵发痛的胸口,闭了闭眼,片刻后若无其事的放下手,“这里是域外战场,怨气太重,不宜久留。” 说完,才想起看释言一眼,见他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叹了口气,“罢了,还是休息一下吧,我的伤也需要处理了。” 释言扫了眼从她侧脸滑下的汗滴,黑眸微起,“嗯”了一声。 叶闻先是用神识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然后手掌一番,掌心出现了一座流光溢彩的迷你宫殿,往地上一扔,宫殿倏地变大,占地甚广,庞大的宫殿每一处都是精雕细刻,美轮美奂。 “这里离人界的进入点有些距离,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我们休息一天,明早出发。” 说完,叶闻抬脚进入宫殿,释言看了眼宫殿前的牌匾,也跟着走了进去。 宫殿法器在叶闻他们进入之后就自行隐藏了起来,即便有人路过这里也不会察觉到这里的异常,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撞到的可能,毕竟宫殿法器只是利用障眼法让人看不见,而不是不存在。 也因为知道这一弊端,叶闻一直都未用宫殿法器,一来是因为不需要,二来是太引人注目了,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在修真界,像鬼王那样贪婪的修士比比皆是。 “听闻你诞生自人界?”释言下意识的捻了捻手指,却发现手中没有佛珠,收紧手指藏进袖子里。 叶闻转过身,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勾起嘴角笑道:“为何用疑问的语气?我来自人界这件事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么。” 释言看着她的眼睛,垂下眼帘道:“贫僧只是突然想起,才有此一问,施主切莫介意。” 释言一脸稚颜却自称贫僧,怎么都感觉怪异,瞅着他一头凌乱的黑发,叶闻打了个响指,“我待会儿帮你整理一下头发吧。” 说完,叶闻就丢下释言一人在大殿里,独自去了内殿。 释言扫了眼宫殿,视线在大殿之内的四根柱子上停留了一瞬,又淡淡的移开目光,看着自己一头披散的黑发,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半柱香后,叶闻从内殿大步走了出来,一头长发被精致的银冠束起,身上的衣袍也变成了黑底银纹的黑袍,少了分高不可攀,多了点潇洒恣意。 见释言果然在大殿打坐念经,叶闻上前坐到他旁边,长腿搭在台阶上,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儿。 释言睁开眼,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眼眸微动,“这是……” “这是你的储物袋,我的战利品。”叶闻对他眨了下眼睛,手中的储物袋抛向半空,然后一把抓住,用手肘抵了抵他的手臂,“诶,你怎么说也是一个渡劫修士,怎么还用这种低级的空间储物法器?这个在修真界不是人手一份么,你们佛宗连个纳戒都买不起?” 释言拿不准叶闻的想法,不知她是想把东西还给他,还只是单纯的想要看他笑话,只好闭上眼继续打坐。 叶闻无聊的扯了扯嘴角,手指勾住储物袋的封口绳,拿在手中看,释言的储物袋很精致,和香囊一般大小,上面没有多余的纹饰。 她用神识看过,里面的东西并不多,能对她不利的却不少,只是那些还不足以让她产生危机感,而且释言现在是魔体,里面与她相克的法器他也已经用不了。 想罢,叶闻转手将储物袋扔给了释言,“提醒你,你现在的神魂与这具魔体融合在了一起,这储物袋中某些东西你能碰,但不能使用,否则会遭到反噬。” 释言单手接着储物袋,看了叶闻一眼,皱眉道:“你为何要如此?” 释言实在弄不明白叶闻的心思,先是耗费庞大的魔力大费周章的把他弄进魔体里,既不是要折磨他,又不是为了让他入魔,然后又在鬼王追杀他们的时候,刻意保护他,现在还将他的储物袋还给他,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再对她动手吗? 一面是嗜杀成性使得生灵涂炭的魔尊,一面是处处手下留情心思细腻的身边人,她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呢?”叶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起身绕到他身后,手指在他发间轻轻穿过,原来即便是换了一具身体,他的身上依旧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檀香味。 释言是在佛宗出生的,从未蓄过头发,当头发被温热的手触碰时,头皮上不可抑制的出现了一阵陌生的酥麻,那种奇异的感觉,让他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一样,他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别动,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叶闻的手指轻轻的在释言的发丝间穿梭,见他闪躲,以为自己把他弄痛了,便放轻了动作。 释言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在一开始拒绝,伸手按住叶闻的手道:“贫僧自己来。” “都说了别动。”叶闻好不容易把他的头发理顺了,见他又来骚扰自己,手中多出了一条灵带,灵带的速度快如闪电,在释言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将他的手缠着在叶闻的右手手腕上。 释言:“……”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捆人方式。 把释言的头发束好之后,叶闻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伸手将捆着她和释言右手的缚灵带扯开,顺手将缚灵带缠上自己的左手。 “好了。” 释言莫名松了口气,提起来的心还未彻底放下,一面镜子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肩上一重,耳边传来叶闻天生沙哑却格外性感的嗓音,“真好看,只是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释言怔了一下,飞快转头,却对上叶闻充满笑意的眼眸,他们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释言瞳孔一缩,瞬移出叶闻的笼罩范围。 叶闻的手臂突然落空,见释言一副反应过度的样子,抽了抽嘴角,“你怎么了?” 释言有些无措的看向别的地方,眉目微垂,两边散落的长发垂下,遮住了眼中的迷茫,“贫僧也不知道。” 叶闻摸了摸鼻子,刚向他走了几步,释言便警惕的看了过来,有些犹豫的站在原地,“你这是……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