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屋内却是暖香四溢,如同春日。
舞姬们穿着轻薄的纱衣在毛毯上起舞,客人们推杯换盏,轻声谈笑,好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
武邑王蒋宥靠在软塌上昏昏欲睡,今日是他生辰,再加上病了许久,外面已传出许多风言风语,所以哪怕身体并不舒服,也强撑着出来见客。
下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耳朵里,他似乎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清。
“郡主聪慧孝顺,我们有意为首领求娶,不知王您意下如何?”
说话人声音更大了一些,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语,同时将目光对上拥着舞姬玩乐的蒋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阿爹,姐姐也到了婚嫁之龄,既然冒左单于诚心礼聘,您何不答应下来?”蒋义笑着喝下舞姬灌的酒,神色轻佻,“能为武邑城与大月氏带来和平,也是她这个福星的功劳。”
“大月氏……”
蒋宥终于醒过神来,他眯眼看了会儿下面的使者,想起这段时间大女儿在旁边伺候得还挺贴心,像蒋义说的,大概也是想要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了。
“义儿,那冒左单于你可有见过?”
“儿子见过。”蒋义笑道,“他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与阿姐颇为相配。”
“那……”蒋宥开口便想答应,然而有人却站了起来,“王,那冒左单于已经年过四十,大姑娘才十八,这年龄方面是不是不太合适?”
“四十?”蒋宥精神了些,皱眉看向下面的人,“你们首领都这年纪了还来求娶我女儿,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阿爹。”蒋义笑着打断道,“这年纪大的才知道疼人,况且冒左单于的大阏氏已经去世多年,并无留下子女,如今姐姐过去可就是正房夫人,生下的儿子也将是大月氏的继承人。”
蒋宥犹豫了,如果蒋琳的儿子可以继承大月氏,将来岂不是就归属于他们武邑城?义儿要逐鹿天下,也将有个极大的助力……
“也罢。”他叹了口气,“琳儿脾气不好,的确该找个能疼人的。”
于是两家的婚事就在一片其乐融融之间定下,蒋义朝那使者遥遥举杯,眉眼间满是得意,做那么多事有什么用?女人就是女人,最后的结局还不是结婚生子,成为武邑城的垫脚石?
他是唯一的男丁,只有他能继承武邑城,所以阿爹永远都只会站在他这边。
将来等她产下孩子,若再不听话,便留子去母,他这个舅舅会帮着外甥掌控大月氏,然后彻底成为武邑城的附庸。
“现在,你死心了吗?”
沈姝轻声开口,她如今是一副侍女打扮,陪着蒋琳在外面目睹了自己婚事被随意定下的这幕场景。
“我该怎么做?”蒋琳面白如纸,至此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被打破,整个人反而冷静下来,“我的命相,能改吗?”
“除非你能成为一城之主。”沈姝慢慢道,“你身上本就有霸主之气,只是被亲缘压着才不能翻身,如果能狠心斩断,便能遇云化龙,掌控所有。”
蒋琳猛地回头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沈姝将目光放到了正在得意的蒋义身上,“你与他,只能有一人得到运势。”
蒋琳抿紧唇,跟着看向自己的弟弟,那是继母所出的孩子,跟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因为有他的存在,从小到大她都要让着他,甚至还没有受他宠爱的侍女有脸面。
也因为他,阿爹几乎已经忘记母亲的存在,哪怕她是与他结发的原配嫡妻。
“我知道了……”蒋琳的目光渐渐变得冷硬起来,沈姝看着她,心知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前世她的婚事被定下后不久便被送到了大月氏,今生,还有时间会改变这一切吗?
“你只剩下不到一个月。”沈姝低声开口,“武邑王印堂发黑,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场中忽然发生异变,一名舞姬忽然掏出袖中的匕首,朝着闭目养神的武邑王刺去,蒋义飞快地砸过去一个杯子,却也只将他的手砸得偏了偏,依然刺进了蒋宥的左胸。
“……是夭寿之相。”沈姝将口中的话说完,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难怪上辈子武邑王忽然病逝,原来竟是被人刺杀吗?
“你先离开这里。”蒋琳很快就做出反应,“父亲遇刺,蒋义便会掌管武邑城,我得去做些什么。”
“好。”沈姝也知道她的身份特殊,一旦被人发现只怕会引起误会,于是当下也不再多说,转身就朝人少的地方避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