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无声,只有远远近近的白,屋子里燃着炭盆墙角一株翠绿的万年青却是温暖如春。
溪瑶听着外头刚刚起身的丫头们的动静,缓缓的翻了个身。
天光未亮,万籁俱静,偏她的心总静不下来,重生回到七岁半月有余,前世的事情历历在目仿佛昨日,胤禛登基她册封皇后,外人以为的风光荣耀,与她而言不过是油尽灯枯,她的一生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回头看却似笑话一般,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护不住。
她叹息一声。
这些事情不想也罢,她打定主意一定不做四福晋,那劳什子的皇后谁愿意做谁去做好了!
一想到这,溪瑶便又叹息,这一次到有些咬牙切齿。
她刚回来的时候打定的主意不仅是不做四福晋,连胤禛那鞋拔子脸见也不想见,心里想着见一次定要揍一次,把前世的委屈一点点要回来,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随身的系统要求:和四皇子胤禛建立联系,共同开启系统的任务之旅,即可换取顺产贴!
这便正应了她如今最担忧的事情。
前世的时候阿玛宠爱小妾,祖母祖父都不喜爱她和额娘,额娘难产,弟弟生下来就夭折了,额娘也因此落下了病根,两年后就郁郁而终,从此她就成了没有额娘的孩子,开启了她谨小慎微的一生,这一世她自然不能再让额娘重蹈覆辙,一定要救下额娘,在她发誓绝不跟胤禛有任何瓜葛的时候系统就送上了此等条件。
溪瑶:她可以骂娘吗?
系统:抱歉,系统没有娘。
溪瑶:……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溪瑶签订了此不平等条约,并且换取到了顺产贴。
她记得额娘大概就是这几日生产的,因为操心,夜里睡的也不大好,胤禛什么的这些事情她暂时不想多想,当务之急是保证她额娘的安全。
奶娘林嬷嬷开门进来,撩起花鸟鱼虫的帘子,溪瑶就坐了起来,林嬷嬷一面给溪瑶穿衣,一面向外道:“格格起来了。”大丫头玲珑带着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
林嬷嬷慈爱的瞧一眼溪瑶,瞧着溪瑶精神还好,才笑道:“格格如今真是大了,知道操心太太了,每每都起的这般早,必定又是要去太太哪里了。”
林嬷嬷是额娘之外最关心溪瑶的人,溪瑶的起起伏伏皆有林嬷嬷的陪伴,溪瑶笑着搂着林嬷嬷手臂撒娇:“嬷嬷还不许我长大了不是?”林嬷嬷见溪瑶如此依赖便笑的越发高兴起来。
溪瑶便也笑笑,叫玲珑给她净面洗手,随口道:“我阿玛昨夜宿在哪里?”
从前的时候这种事情是绝不跟溪瑶这样的小孩子讲的,但溪瑶现在便是随口一问,也总叫玲珑几个觉得颇有气势,和从前那个一团孩子气玩心颇重的三格格十分不同,但凡溪瑶开口问便必定得说出个样子,林嬷嬷和玲珑对视一眼,那边的圆嘟嘟一团孩子气的品绿已经开了口:“老爷自然还是宿在乌雅氏的屋子里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偏就出了一个乌雅氏!”
林嬷嬷瞪了一眼品绿,品绿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溪瑶到笑了,她阿玛宠爱妾侍乌雅氏,乌雅氏生下的庶长子五格只比溪瑶大了几个时辰而已,家里谁不知道乌雅氏受宠,乌雅氏欺她辱她的时候她阿玛全都不在,若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凡她阿玛对她的额娘上心一些,她额娘也不至于死那么早!
溪瑶穿上绣花的羊皮靴子,在地上踩了踩,嗔怪林嬷嬷:“嬷嬷也别怪品绿,她是孩子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我倒是喜欢,也不必就这么拘着她。”
林嬷嬷笑道:“她如今就仗着格格撑腰,越发无法无天了!”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溪瑶心头一紧,便听正院的丫头小喜道:“格格,太太快不行了!”
溪瑶只觉得浑身冰凉,就仿佛当初听得太医同她说:“福晋,大阿哥不行了。”那种彻骨的绝望永生难忘,她站在原地半响才回过了神:“走,过去!”
去的路上溪瑶才知道,她额娘佟佳氏是昨天晚上就发动的,因老太太和大太太全不在家里,这事情费扬古就交给了乌雅氏,难怪后来她额娘一提起乌雅氏就咬牙切齿,为的一个乌雅氏和他阿玛常常吵架,原来根源在这里!
她无子也能在宫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见了多少,偏偏男人们总是一窍不通的样子!
雪下的更大了,溪瑶大红色的氅衣上落了一层白雪,她大步奔跑生怕慢了一星半点,耽搁了时间。
正院里松树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树下却被下人们清扫的干干净净的,雕花的庑廊下,穿着一身浅紫色绣牡丹花旗袍的乌雅氏坐在炭盆旁瞧见了溪瑶微微一愣,看见了溪瑶身边跟着的小喜便反应了过来,她白皙的面颊那尖刻鲜红的唇角挑起来一个笑,娇滴滴的向着溪瑶:“这么冷的天,格格过来做什么?来人送格格回去!”
她站在那里踩着花盆底就好像这个院子的女主人如她往常习惯的那样一般耀武扬威。
若是溪瑶是个真正七岁的小孩子,没见过那些大风大浪,或许奈何不了乌雅氏,可如今的溪瑶是入主了储秀宫的大清皇后,一个小小的妾侍在她面前造次,她多得是办法收拾。
从前的她做事情总瞻前顾后,怕这怕那,谨小慎微活的憋屈,这一次,她不能也不想。
溪瑶被林嬷嬷一众人簇拥着向前走去,乌雅氏见溪瑶对她不理不睬,眼里染上了薄怒:“格格还是回去的好,不然等老爷回来怕是要责骂格格了!”
哪个孩子不怕阿玛的责骂?可溪瑶已经不是孩子了!
屋子里已经听不到佟佳氏的声音,溪瑶的胸中一下子涌起了一阵无名的怒火,对乌雅氏对命运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