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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时值太后寿辰。

是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钦天监吉时报晓,帝王大赦于天下,流水宴席自宫门而至城外十里,长街人流如织,迎面交相庆贺,阵仗竟不亚于昔日天子寿宴。

马车行游过市,耳听得四下热闹喧哗,笙歌齐鸣,引得阿雀亦忍不住撩开车帘,好奇间四处张望:虽早知陛下待这位养母亲厚,甚至远胜亲母沈太妃,但如此奢靡,却实在不似天家往日里的朴素做派。

马车内,谢连刃亦若有所思,循迹望向街道。

半晌,才又招招手将小女唤回身前,轻声叮嘱两句、勿要殿前失仪——想来是多亏了那日下朝回家顺手买来的一串糖葫芦、两只精巧糖人,数日前,阿雀便早已和爹爹和好如初。

和二哥却依旧不说话。

此行前去宫中贺寿,只因家中皆是男眷,不便先于后宫见礼,是以马车行至宫门外,她便又先一步下来,转而与表姐同行。

可惜方走出不远,又忽的想起件要事。

当下,也顾不得表姐面露惊诧,马凳亦来不及摆,阿雀已自车上一跃而下。提起裙摆,便反身追回去小跑数步,匆忙摆手、叫停侯府车夫。

“等等、等等——”

声音虽不大,旁的一众世家小姐车驾路过,隔帘相望,眼见着她这般做派,却皆忍不住掩面同长辈私语:当然,不用想亦知道,绝非什么好话。

阿雀瞧在眼中,声从耳过,依旧浑不在意。

只正要开口,见到撩起车帘的是二哥,才又顿时哑然。嗫嚅片刻,小声丢下一句:“我近日身体不、不大好,若是在宫中见着朱太医,想向他求几味好药。”

便也不等回应,又扭头大步跑开——

再回到表姐身旁时,已是满额满脑的汗。

赵云佩见状,只得从袖中捏出张帕子,细细为她擦拭狼藉,好半会儿,才忍不住无奈念道:“什么事这么急?瞧你跑的,阿雀,好不容易描好的花钿都要晕开,待会儿见了太后娘娘,又该责骂你仪态学得分心。”

阿雀打小便最怕太后娘娘,尤其怕她问及功课如何,仪态有否精进。闻言吓了一跳,忙伸手小心护住额头。

赵云佩被她那小心翼翼模样逗笑,拍拍她手背,“这会儿知道后怕了?”便挪开她手,又从车中暗格摸出一只妆奁,一只纤细毫笔、前端轻沾凤尾花汁。只三两下,一枝栩栩如生的红梅花钿便又在她额上绽开。

“切莫再动了。”

阿雀晓得表姐一向心灵手巧,闻言才松了口气,冲人感激一笑——一笑未毕,却又一愣,上下向眼前人打量一番,复才惊觉今日表姐竟明艳非常,一袭浅粉襦裙,尤衬得白玉脸庞人比花娇,尤其眉眼顾盼生辉,温婉间又透出一丝少女情怯。虽不及那日见到的荷雁姑娘倾国倾城,但也十足是个出挑的美人,忍不住面露艳羡,赞道:“表姐,你出落得好漂亮……若是我有你半分该多好。半分也够炫耀了。”

“你这孩子。”

赵云佩笑着轻捏她脸,“惯只会打趣我。我瞧瞧、我们阿雀,这几年不也是愈发模样秀气?这手臂伸出来,却似一截玉藕,比我白上不少。”

“光白有什么用。”

阿雀两手捧脸,忍不住抱怨:“人家见了你,也不会先掀开你袖子瞧你白不白,都要看脸咧!”

“哦?”

赵云佩团扇轻摇,忽又笑道:“怎么,我们阿雀心里也记挂起谁,怕自己在人前不够惹眼了?”

“哪有、哪有。”

“我看是有!”

四下无旁人。

平日里一言一行皆是世家典范的表姐,此刻却嬉笑着一把抱在她腰间,“难怪眼见着近来是清瘦了,是想谁想得茶饭不思么?如何,且说给表姐听听,看中了哪家男儿?”

“完——全没有!”

阿雀羞得不行,急忙连连摆手。

眼珠儿滴溜溜一转,或是平日里机灵惯了,这会儿为求脱身,竟也一时福至心灵,复又抢过话茬问道:“不过说起来,这话本该是我来问表姐才对。”

“前些日子,书院里那些人可都在说、说什么表姐将来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未来嫁去东宫,再做皇后,便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你、你从谁那听得这小道消息?”

“不对呀,我瞧着表姐的模样,”她反客为主,一把箍住赵云佩的腰,作势细细打量起眼前红彤彤脸庞,又笑道,“我瞧瞧、我瞧瞧,怕不是小道消息,是当真切实才对吧?”

“我与那太子殿下尚未见过……只是太后娘娘随口提过两次罢了,当、当不得真的。”

“太后娘娘金口玉言,消息都传到外头了,还当不得真?”

“这……”

“我说今日表姐你竟不着蓝,不着绿,独独挑了往日里不常穿的粉色,”阿雀故作一副成竹在胸表情,“怕是今日就要见到太子殿下了吧?那天在书院,只隔着老远瞧见了他身形模样,倒不知长相如何,神秘得很——不过,表姐放心好了。今日你这般好看,我若是男子,定也对你一见倾心,太子殿下更不例外。”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表姐。”

阿雀说得笃定。

赵云佩羞红一张粉面,团扇掩唇不语,笑容却藏不住。直行至太后居所、曌华宫前,才不住轻拍胸脯,调整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