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然是在大殿中和文武百官议事,而各座城中,太守、国相等人在何处召集众人议事,往往因该城的具体情况而定。
比如甘陵城,因为甘陵城相对不是很贫困,又是国王所在,所以议事厅也较为宽敞,也是一间大殿。
张晏坐到大殿中间的位置上,左手边是张飞,下首是许风及林、火、山、阴、雷各营统领。这些统领也算是小将。
右手边是郑二娘、姜伊儿,以及灵蛇寨的一些头领,这些头领在寨中也有一定地位,也有一定能力,比如在攻城之时,随姜伊儿用钩索登上城头的,就是号称“铁爪鹰”的岑武。
这些灵蛇寨的人,现在从名义上来说还不是张晏的麾下。可他们之前被汉军打得大伤元气,又和张晏合力攻下了甘陵城。两家合伙,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何仪,何副渠帅现在何处?”张晏问道。
有一兵卒走出,说道:“启禀小教主,何副渠帅让在下前来传话,他仍旧在兜截逃亡者。”
“嗯嗯……”张晏点了点头,说道:“将甘陵城众官员之家属带上。”
片刻之后,扶老携幼,哭声震天,都来到殿前的一块平地之上,足有一千多人。而崔干、崔德的几十名家属还被特地带上殿。
这些家属,基本都是老弱妇孺,妇女和孩童面带恐惧之色,有的妇人还遮住了孩童的脸,自己眼中却含有泪珠,仿佛是觉得接下来迎接她们的是死亡或是失去贞洁,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奸贼!”一位年逾六十的老者,迈步上前,指着张晏大叫道。他脸色涨得通红,花白的胡子也随之颤抖。
“找死吗!”、“敢辱小教主!”“……”
霎时之间,殿上安平军众将士都拔出了手中兵刃,指着那老者。但他们也都很守军纪,没有张晏的命令,谁也不上前对那老者兵刃相加。
至于殿上的灵蛇寨众人,因为目前还不是张晏的人,不好在这种场合里拔刀抽剑,但有的人念在和张晏的战友之情,也帮着回骂了一句:“你他娘才奸贼呢!”
“不必动手,也不必骂,且看他能否说出个道理。”张晏将手抬起,众人的呼声都止住了,刀剑也都回入鞘中。
“尔且说说,吾为何是奸贼?”
“汝犯上作乱,岂非奸贼!”老者戟指大叫。
“照此而言,刘邦举兵反秦,也是奸贼了。”
场上众人若不是太平教众,就是绿林人物,早已藐视汉朝权威,听到张晏说了这句话,都笑出声来,有的人甚至拍手叫好。
老者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叫道:“我高祖乃是天命之子,出生之时屋中散发五彩霞光!”
“五彩霞光便是天命之子了?我还刀剑入体而不死呢!”张晏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他这五彩霞光可能是史官妄言,我这刀剑入体而不死可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试试。只不过我张晏有仇必报,你要是刺我一剑,我肯定刺你一剑,敢不敢?”
那老者听了这话,顿时语塞,想了片刻才叫道:“你这是妖法!岂能称之为天授?”
“欲贬低人,就称为妖法;欲恭维人,就称为仙术。这套皮里阳秋,雕虫小技耳!速回我话,为何刘邦可以反秦,某就不能反汉?”
老者脸色涨得通红,忽然昂起首来,叫道:“高祖虽为一亭长,也是贵族之后!只不过衰落了而已!贵族和贱人,天渊之别!”
“哈!”张晏对天冷笑了一声:“终于说出实话了,原来这世间之事,看的不是谁有才能有胆识,而是看谁出身高贵!贵族就该被人供奉,贱人就该被踩在脚下!难道——你觉得这合情合理?”
“那是自然!”老者双手抱于胸前,说道:“不然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张晏凝视着老者,语声逐渐加重:“没想到这几百年前振聋发聩的话,还是没能深入人心。某要做的,就是替天下贫贱之人张目,不但让他们吃饱穿暖,还要让他们挺起腰杆做人!让你们这些自称为士族的人,再也不能视他们为蝼蚁!”
这段话铿锵有力,老者的气势瞬间被压倒了,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片刻之后,才愤怒地叫了一句:“你无父无君!”
“我父亲姓张名角,欲凭太平道普济万民,胜过那些国之蠹虫万倍!至于君——”张晏缓缓站起身来,说道: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