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路上,北陵珂坐在轿中一言不发。
北陵洛是个挨不住寂寞的,更不会看人脸色,径直问道:“阿珂,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龙游。”
“想他为何苦着一张脸?有这么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你应当开心才是。”
其实她想到的,除了龙游,还有江千流,这二人都曾是她最得力的副将。龙游子弟兵出身,其父亲是银羽军统领,哥哥也在银羽军就任高职,按理说就算自己倒台了,他也不至于屈居于驯养师的位置才对。
但看他方才激动的样子,应当是埋怨北陵王贬黜她,才一直不愿离开朱雀军的。
而江千流,是她一手提拔,且跟了她五年的下属,结果竟一直在替北陵王监视她,如今还当上了禁军统领,前途无限,好不风光。
北陵珂叹了口气:“我现在才明白,下属对你衷心与否,并不取决于你对他有多好。”
北陵洛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忙宽慰道:“父王有意封我为世子,待我继位,定然好好嘉奖龙游,顺便惩处那几个不听话的。”
“你不是不想当王?”
“那也没办法啊,除非二哥的腿好起来,或者父王再生个孩子……”想到两者的可能性一样渺茫,这次轮到他北陵洛叹气了,“母妃已经不让我整日在鹿鸣馆呆着养灵兽了,昨儿还把我身边那几个姑娘也送走了。”
北陵珂咳嗽两声:“你年纪轻轻,也是要多注意一些,小心伤了根本。
“我真没有沉迷美色……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他有些恼,掀开轿帘吹风,却见清流阁阁首林圣牧的府邸大门紧闭,连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
北陵珂也看见了,当即冷下脸来:“江千流你可以不管,但这林圣牧,必诛之。”
且不说林圣牧设计冤死了前户部尚书及其独子,也就是北陵珂的好友,单论他把持朝政、贪赃枉法、随意铲除异己这几条,就足够诛九族了。
北陵洛点点头;“周于归的仇,我也还记着。林圣牧已数月闭门不出,请了一堆方士入府,说是要为父王炼丹,以求长生不老之法。”
“呵,”北陵珂冷笑一声,“阿川倒台,他再不抱紧父王这大腿,就只有等着你来收拾他了。”
林圣牧是北陵川的人,八年前他也正是为了削掉北陵琰的羽翼,才做假供诬陷北陵珂与妖类勾结。
北陵洛也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修士的寿命极限,也不过是一千年。你等着看吧阿珂,待我继位,定要他好看。”
“对了三哥,昨晚下雪了,你见着了吗?”
“是吗?我睡得早,没看见。”昨夜靠在窗边饮尽一壶梨花白的北陵洛如是说道。
如果云出都下雪了,那么北境,又该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了吧?
由于白凯去了南边儿打仗,北境暂时由贺家军镇守,这会儿,贺北安正在营帐中对着地形图出神。
纵是北境近日比较太平,他也一刻都不敢脱掉战甲,只是在外边儿又披了一件轻裘。贺北安眉目舒朗,鼻梁高挺,是那种能给人亲切感的长相,特讨长辈喜欢。
突然,下属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报——北泽五十万大军已至营外五十里处!”
贺北安背起弓取下剑,当机立断:“传令下去,除玄铁营外,全军随我抗敌!”
北境与云出相距千里,敌军突袭的军情尚未传到宫中。今儿是除夕,北陵王室众人正在斗妍厅内吃年夜饭。
八年未归,斗妍厅较之前更为恢弘华丽,厅内红烛高悬,金器琳琅。北陵王一向喜欢银箸金杯,其他人也同样使用银筷,但酒杯是白玉做的,显得桂花酿更加莹润剔透。今日有前菜七品:凤凰展翅、虾籽冬笋、芜爆散丹、素炒鳝丝、松鹤延年、芥末鸭掌和三鲜龙凤球,主食是红烧麒麟面,再加上一盅山鸡丝燕窝。
容妃想让北陵琰当世子的意愿遭到了大臣的强烈反对,他们一个二个呼喊着祖宗规矩不可费,誓死也不退让。再加上北陵琰自己本就不愿当这世子,前几天便借口要陪柳儿过年请辞回了封地。
可他走了,年夜饭上却又多了两位客人——南应寻和北陵长好。
北陵洛白眼翻的老高,逮住机会就呛南应寻:“哟,什么风把陛下都吹来云出过年了呀?”他母妃萧嫔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把他大腿,还给了他一记眼刀——如今南应寻与北陵长好夫妻一体,大王姬可是北陵王的心头肉,弄不好就会触怒北陵王。
“母妃你掐我作甚?”北陵洛丝毫不觉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直接就喊了出来。随后,他又不断找各种借口灌南应寻酒,而他喝下去的,则是一杯杯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