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康赶到宋府的时候,正碰上数十个下人抱着细软慌乱窜逃,抓住一个一问,对方便惊惧不已地说府里有妖怪,老爷和太夫人被吃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尧光上谦也恰好收到沈将军的传音,说三清镇烟馆的掌柜横死客栈,跟踪他的羽卫竟丝毫未曾察觉,凶手若不是妖,也定是灵力极其高强之人。如此一来,栖雀枝这案子唯一的线索也就断了,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
尧光上谦本想与谢康一道进府查看,此时却不得不作罢:“王兄,我先去同沈将军汇合,你拿着我的令牌,便可随意出入内外结界。”
谢康点点头,随即快步冲向宋府妖气最强的后院。
还未走到宴厅门口,谢康便觉丹田处有些灼烧感,想来是自己体内那半块丹石感应到了什么。他眉头一皱,心道路知遥肯定出事了,忙加快了步伐。
宴厅内,铺天盖地的催命鬼刃砍得千机签伤痕累累,却还是让它找着机会逃跑了。惊堂木虽暂时居于下风,但路知遥也没占到便宜,二者正打地难舍难分。
所幸,惊堂木正集中妖力对抗着路知遥,星宿阁弟子和县衙众人得了自由,纷纷抽剑上前相助。
谢康随手抢过一个弟子的灵剑,使出了临都康氏的灭妖八式,一招便结果了它的性命。
路知遥的双眼都烧红了,根本没注意到谢康的剑法,瞳孔颜色却愈发幽深,周身散发着墨绿的灵气,不,那过于强大的力量,说是妖气也不为过。催命鬼刃是她的独创绝技,每一片都淬染了蝠树剧毒,威力极高,但她每每使用,都会觉得有些难以控制。这一次,她的灵力是彻底失控了。
惊堂木已死,她却仍未收招,催命鬼刃依旧在庭院中高速旋转,谢康不禁冲她喊到:“路知遥,快停下!”
她充耳不闻,一言不发地跪在齐鸣身边,泪水不住滴落在他那再也无法睁开的双眼上。路知遥又恨又悔,她为什么要让齐鸣去还发钗?若是自己再勤奋一些,再努力一些,她最好的师兄也不至于在她眼前一点点凉透。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见了齐鸣。
“阿遥,你怎么哭了?”他噙着温柔的笑,轻轻抚摸着她的细发,“你再哭,师兄可走了哦。”
说罢,他的身体就真的渐渐透明起来,化为沙尘,一点一点随风飘散了。
“师兄!”路知遥崩溃大哭,抬手欲抓住齐鸣的双手,却扑了个空。她突然想到,自己八年来竟从未唤过他一声师兄,总是齐鸣齐鸣地叫着。就连殷罗,她都唤过,可她却有恃无恐,将齐鸣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
在她心里,齐鸣的重要性早就不亚于她那几个亲兄弟了。可这些,齐鸣一直不知道,也再没机会听她亲口娓娓道来。
谢康搭上她的肩:“师侄,快停下,你要伤到自己人了。”
路知遥生硬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掰开,冷冷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谢康不来还好,他一出现,路知遥哭得更凶了,朝他吼道:“你去哪了?在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谢康被问地说不出话来,看着齐鸣的尸首,他心中也十分愧疚,若是自己晚一天去离罗山,齐鸣就不会死。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假设?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人可以重头再来。
他打算扛下路知遥所有的诘问与愤怒,可他越是沉默,对方就越是激动。
“说话啊?你去哪了?还有什么事,能比你师侄的命更重要?”路知遥嘴上问的是谢康,心中却在不断责骂自己,她崩溃、颤抖、痛苦又无助,越来越无法控制催命鬼刃,险些伤到星宿阁弟子。
再这样下去,她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谢康心一沉,抬手将她打晕了过去,漫天的叶刃失去灵力支撑,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变为普通的树叶。路知遥躺在谢康怀里,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万幸,她从前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过催命鬼刃,星宿阁弟子与县衙众人虽觉此技霸道诡异,也没将她与北陵珂联系起来。
“这里怎么回事?”
殷罗将宋府里发生的事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康,后者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他瞥了那带血的发簪一眼,走到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芍药姑娘面前,厉声问到:“这是你的?”
芍药姑娘被吓得不轻,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立马抽抽涕涕到:“可我对破阵符一事毫不知情,这簪子也不知买了多久,一直放在木匣中,风满楼所有舞女都可以戴的!”
其余姑娘纷纷点头,表示芍药姑娘所说句句属实,但陈县令还是将她关了起来,以待审问。
“陈县令,”谢康问道,“您与宋执同朝为官,可曾见过他的上任夫人?”
陈县令叹了口气,屏退左右后将那桩陈年旧事娓娓道来:“我与宋执交情尚浅,只是听说他的第一位夫人身怀六甲却不幸丢了孩子,今后再也无法孕育子嗣,自觉对不起宋家,便在一个雪夜留下书信一封,离家出走了。现在看来,她当年多半是被宋老夫人逼走的。”
“陈县令可知她是哪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