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缓缓开口,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池州府梦云阁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大厅中摆着几十张大床,边上预备这被褥,可以随时睡觉。
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半个时辰排队,——这是去年的事,现在排队至少一个时辰起,——在一楼大厅睡觉。
倘若身份尊贵一些,便可以上二楼包厢内,不仅私密,还有伙计送上茶水和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小吃零食。
如果是达官贵人来了,便全程有伙计打扇伺候着。
但是一般光顾梦云阁的,都是些穷人,大抵没有这样的待遇。只有穿着绫罗绸缎的,才慢慢踱上二楼,要酒要菜,慢慢地休息。
我从去年起,就在梦云阁当伙计,老阁主说,样子太傻,怕伺候不了达官贵人,就在一楼做点事罢。
一楼的穷百姓们,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
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燃香点起,看过时辰是否够数,然后才放心。
在这严重监督下,偷懒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阁主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我织梦的能力还算不错……
…………
等等,你这话风我怎么似曾相识?
刘震抬手打断道,“织梦?”
苏凯道,“织梦,就是按照阁主教的法子替客人编织一个属于他的梦境,让其沉浸其中。”
听着像是催眠……
“那他们睡一觉需要花费多少钱?”
苏凯摇头,“不收钱。”
刘震沉声猜测道,“那是收的寿元?”
苏凯点头道,“对的。大人您怎么知道?”
刘震道:“我猜的……你继续说。”
其实今天从梦云阁出来的时候刘震心中便有了这个怀疑,无论是白马寺中的王生,还是自己在阁楼前见到的顾客,其模样都是差不多:
一副寿元被抽走的模样。
“我起初是跟着我爹在周边镇子上打铁的,我娘在我很小时候就得病死了,一直是我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前年我爹偶然被人拉进梦云阁里睡觉做梦,因为是免费的,所以我爹就跟着去了。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他几乎三天两头都要去梦云阁睡觉,并且每次回来的时候都精神恍惚,茶饭不思,连铁都不打了。我劝他也不听,最后身体越来越差,终于死在了冬天。“
说完这个,苏凯的眼眶微微红润。
“也就是说,你爹是把寿元……”
“对,为了做梦,他耗尽了所有的寿元。”
嘶。
刘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呢?”
接着苏凯又带着红眼眶将自己后来的遭遇告知刘震。
原来在他爹死后,苏凯就立志为父报仇,并没有贸然与梦云阁硬钢,而是关掉了镇上的打铁铺,带着行李家当拜入了司空梦的门下,在梦云阁当起了伙计。
而且因为天资聪颖,在织梦上很有天赋,很受司空梦器重,一路从一个普通的跑堂伙计变成了梦云阁的几个骨干织梦师之一。
干的时间越长,越是了解到梦云阁的妖邪之处,报仇之心更加心切。
无时无刻都想杀死司空梦,摧毁梦云阁,替父报仇。
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听到这里,刘震疑惑道,“你若真的想报仇,拿着一把菜刀,趁他睡熟的时候一刀劈下去不就得了?再不济直接拳脚相向,他那一副老骨头,那经得起你的少拳?”
苏凯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想找司空梦报仇的人不止我一个,但是至今没有人能够成功。”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