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今天下午两节自习,我想——”祝惜晨拖长了尾音,眼巴巴的盯着孟遥。 “去找你的一晨哥哥?”孟遥接了她的话,头也不抬,埋头写着作业。 祝惜晨连忙点点头,又摇摇孟遥的袖子。孟遥抬起头来,默默看了看祝惜晨像小羊羔一样认认真真盯着她的亮晶晶的眼睛,笑道:“好”。祝惜晨立刻开开心心的收起书包,闹着孟遥:“那我们快走吧” 孟遥早答应了祝惜晨要去陪她去看蒋一晨,南城一中向来是每周放假一次,但蒋一晨读的宏华中学是每月放一次假,祝惜晨的父母向来管的严格,周六一放假,又要被父母抓回去学习了,她只好琢磨起周六下午这两节自习课的时间。这两天老郑出差学习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祝惜晨老早就打好了注意。这回孟遥一答应,她便急急忙忙要走,孟遥拗不过她,找副班扯了个谎请了个病假,就拉着祝惜晨溜了。 因着体育生常常中午就离开了,孟遥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像是体育生,门卫大叔也就没有多栏,打量了祝惜晨几眼,看她与孟遥一道,也就以为两人都是体育生,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一离了学校大门,祝惜晨仿佛出了笼子的鸟儿,乐的抱着孟遥的胳膊哼歌儿。约莫坐了一两个小时的公交,两人就到了宏华中学。祝惜晨早有准备,掏出蒋一晨给她备好的两件宏华校服,乐颠颠的混进了宏华中学。宏华也是所老校了,和南城一中的严谨不同,这里到处都是布景亭台和花鸟虫鱼,宏华没有南城一中成绩上的名声响,在南城一中搜刮走了一大批尖子生之后,宏华收的多半是中考半上不下的学生,因此这里的气氛比南城一中要轻松许多,路上没有那么多抱着书和卷子疾行的人。 祝惜晨之前并没有来过,第一回来这儿,觉得是心上人呆的地方,颇有些喜欢上一个人,就喜欢上了一所学校的少女心思,笑着说:“这里真好看”,说完又悄咪咪的对孟遥说:“我没有告诉蒋一晨我要过来,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呢。” 如果要评选全国好灯泡的话,孟遥绝对能评上前三甲。在他俩之间当电灯泡的事情,孟遥做的驾轻就熟,作为一枚合格的好闺蜜,孟遥一般陪着祝惜晨见到了蒋一晨之后就会一个人在附近溜达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书,两人约会完之后孟遥再陪着祝惜晨回去,完美演绎了什么叫默默的发光。 因此此刻孟遥正四处打量着,看这里有什么适合她打发时间的地方,却突然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略微侧了身子挡住了祝惜晨的视线,眯着眼仔细打量了那个身影,青春洋溢的女孩子拽着男孩子的袖子,男孩有些含蓄的笑容洋溢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周遭是绿意盎然的校园,原本是一副非常美好的画面——如果那个男孩不是蒋一晨的话。 孟遥下意识的看了看仍然一脸雀跃的祝惜晨,一时间心情有些难以描述。她攥紧了拳头,想冲上去问个明白,又害怕祝惜晨看到这一幕,想着还是自己先去找蒋一晨谈谈。于是她拽过祝惜晨,快步往学生多的那处走去:“惜晨,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她一贯吃货,祝惜晨也没有多怀疑,只是戏谑:“孟吃货,你要不要这么能吃,咱们不是才吃了中饭吗?”孟遥僵着脸笑了笑,没有多说,一时间纷乱的思绪让孟遥头一遭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找了家奶茶店,孟遥不停地拿手里的吸管搅拌着,心里天人交战,斟酌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对祝惜晨说:“我刚才好像看见蒋——” “蒋一晨——” 这晌孟遥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好巧不巧蒋一晨也来了奶茶店,而祝惜晨已经雀跃地喊出声来。 孟遥连忙回头看过去,却发现蒋一晨正在点奶茶,和她们离得很远,因此并没有听见祝惜晨的声音。他和店员交谈着什么,拿过了两杯奶茶,祝惜晨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过去。这时一个梳着清爽短发的女孩儿突然蹦蹦跳跳走进奶茶店,笑嘻嘻地从背后捂住蒋一晨的眼睛。那头蒋一晨颇有些无奈的笑笑,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许楠,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那个叫许楠的女孩儿接过奶茶,嘿嘿笑着:“等不及了,想早点见到你呀。” 而这边的祝惜晨僵在原地,孟遥只能看见她停下来的背影,却看不见她的神情。她连忙走过去握住祝惜晨的手,以一个颇有保护意味的姿势把她拢在身前。有些森冷的喊了蒋一晨的名字。孟遥惯常的嗓门比祝惜晨大,加之怒火攻心,一声吼完整个奶茶店的人都看过来。而蒋一晨也扒开女孩儿的手,往这边看过来。只一眼,眼神就变了,仿佛带着些许惶急与无可言说,连忙撇下身边的女孩,往祝惜晨这边走来。孟遥瞥见祝惜晨的眼眶慢慢红了,拉着祝惜晨似乎是要往前走。祝惜晨顺从地跟着孟遥紧凑的步伐,逃一般的离开了奶茶店。后头的蒋一晨追过来:“惜晨,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祝惜晨突然定住,回了头,红红的眼眶瞪着蒋一晨,似乎想听一个解释。 “许楠你认得的啊,我们以前也一块儿玩过,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就是很好的朋友而已,你不要无理取闹啊”蒋一晨解释道。 祝惜晨看着跟蒋一晨一块儿追出来的许楠,有些自嘲的笑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学校。 蒋一晨看了看她的背影,没有追。 孟遥走在祝惜晨的身边,看着她含着泪又不肯让它有一丝一毫溢出眼眶的神情,心里头一阵酸涩。祝惜晨走远了些之后,又突然回了头,见着并没有人追上来,忍了好久的眼泪一瞬间倾泻而下,她一跺脚,突然加快了脚步,一边用力擦着眼泪,孟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祝惜晨,忽然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两人之前的悄悄话。 “所以你真的给他画了一颗心?” “怎么可能嘛?”祝惜晨有些害羞的反驳。看着孟遥八卦的眼神,犹豫了半晌还是带着一丝甜蜜的说:“我以前帮老师给家长发过信息,所以有他家里的电话” “你跟他打电话说什么了”孟遥好奇道。 “我说‘我的名字,叫惜晨’。” 惜晨,珍惜一晨。那原本是多么甜蜜的告白。 那么,谁来珍惜祝惜晨? 而这一场如同闹剧的看望,成为了祝惜晨顺风顺水的人生里,第一次的痛彻心扉。蒋一晨犯了一个错误,在和别的女孩亲昵被女朋友看见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撇清责任的同时指责女朋友,虽然这个错误很多男孩都会犯,但是还是导致了祝惜晨对蒋一晨的信任的热情全线崩溃。 只是祝惜晨在那天后一直有意无意的疏远着孟遥,孟遥有些粗神经,开始还不曾发觉,直到突然发现她已经许久没有和祝惜晨说过话,而经常和祝惜晨同框出现的也不再是她,而变成了徐丹青。 “孟神,我今天不和你一块儿吃饭了,惜晨让我陪她去食堂,你自己记得吃饭”徐丹青随意地跟孟遥交代着。轻飘飘的话却无端重重打在了孟遥的心上,如同在徐丹青的心头捏碎了一个柠檬,酸得她整个人仿佛都失了言语。骄傲的孟遥十七岁的人生里,头一回体会到了情感上称之为酸楚的感觉。她对自己内心莫名其妙的酸楚有些害怕,仿佛有什么感情呼之欲出,然而孟遥又死死把它压了下去。 她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想着祝惜晨大概是失恋了需要一个情绪宣泄口,于是选择了找徐丹青倾诉。是啊,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孟遥算什么呢?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祝惜晨的好朋友,那个臭绣花枕头在小妹面前也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吧。 然而她压抑着这些心思并不想表露出来,有些情绪说来也神奇,没有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平静的很,一旦有了点苗头,便忍不住翻来覆去的想,偏生要把自己折磨的酸楚不堪。 徐丹青看她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转了话题问道:“菁华杯作文比赛,你参加吗?我听语文老师说你作文写得不错,他说如果你去的话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徐丹青的作文写的好那是全年级皆知的,先前的影印的优秀作文里总有这个人的名字和他潇洒的笔记,流畅的文章。许多学生打趣哪次优秀作文若是没有看见徐丹青的名字反而觉得奇怪了。也有人吐槽看到他的名字都看腻了。因此这次作文比赛一出,语文老师就把徐丹青叫了过去。菁华杯的作文比赛与其他的作文比赛不同,在许多作文比赛都把主题定在相对比较红专的方面时,菁华杯仍然打着“讲出你想讲的故事”这样的主题。 这种作文对于写惯了应试议论文的学生来说是有些困难的,因此语文老师建议徐丹青可以找找其他有兴趣参赛的人互相交流讨论,开阔一下思路,又给他推荐了孟遥。 孟遥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愣愣地看了看徐丹青,后者又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着问:“怎么样,有兴趣吗?” 孟遥回过神来,点点头。徐丹青看着她似乎心情转好了些,突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孟遥一眼:“孟神,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虽然你打扮的像个男孩子,总是要求自己像男生一样强壮,能保护所有人,可是你的心,还是个挺温柔细腻的女孩儿。” 孟遥的突然觉得鼻头一酸,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流泪的冲动。就好像十七年来她一直扮演的表皮终于被人识破的怯懦里夹杂着些许的快感释然。 她抬头凝视着徐丹青,微微笑了一下。 徐丹青:“就是要这样,多笑笑才好嘛”说罢眨了眨眼睛,这一回那双干净的眼睛却突然印在了孟遥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