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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我连打好几个喷嚏,但并未能打破了病房里几个小时的压抑。
杜一飞用唯一可以活动的右手,正努力按住从羽绒服撕开的口子里钻出的绒毛。钱若垚坐在我对面,垂着眼,胸脯正在大幅度起落。血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了,我扯了扯毛衣,手上被层层纱布裹住的伤口又一次隐隐作痛。
我的心在听到“李林立”三个字的时候就死死地沉了下去。围堵在人烟稀少的巷尾,除了远处摇摇晃晃的几点路灯,一片死寂和漆黑。我已经知道可能发生什么。寒冷瞬间包裹整个身体,脑袋却还能保持理智。我冲陈依霖使劲飞了个眼色后就跳下车,慢慢地走向亮光。
亮光背后,五六辆机车还未熄火,歪七斜八地靠着几个小混混模样的学生。我扫了一眼,淡淡地答道,我是李林立。不管你们要干什么,请先让我朋友走。
问话的丑男显然没有搭理我的请求。他站起身,朝我逼近一步,猛的和其他男人狂笑起来,边笑边喊,
“呦,还挺讲义气,我喜欢。”
我翻了翻眼皮,附和着也冷笑了两声。那丑男突然变脸,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觑着我的脸恶狠狠地说,“妹妹,听说你很嚣张啊,有人看你不爽,让我们找你聊聊天。”
脖子被他扯地生疼。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同样恶狠狠地顶过去,“呵,穿一生假阿迪还学人家出来混?骗骗小姑娘可以,吓唬老娘就省省吧。”我凑上前打量了他一回,用更为嘲讽的语气笑道,“我说呢,难怪只敢半夜出来。长这么丑,的确挺适合吓人的。”
丑男立马慌了。他一边遮掩adiddas的标志,一边气的嘴唇哆嗦。旁边的男人们都围了过来,“跟她个小丫头片子废什么话!”
五六个男人瞬间向我围拢过来。
我惊恐地盯着他们,一点点地后退,陈依霖在我身后,几乎是呆滞状。突然,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喝一声,“陈依霖快去找人!”说着,我立刻挡到陈依霖面前,猛推一把她。于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陈依霖已经蹬上脚踏车疯狂地飞驰出去。不过,丑男制止惹怒的小混混们道,“我们要的是李林立。那个不用管。”
说完,所有人立刻又将恶狼般的目光射向我。
绝望。
刚刚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掩护陈依霖逃跑。而现在,我所有的勇气和力气都变成了下意识挥着胳膊毫无意义的抵抗。丑男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把他那恶心的嘴唇凑到我面前轻蔑地笑道,“再横一个试试?”
说着,一群人就黑洞似的把我紧紧包围起来。
“我才是你们要找的人!”
就在丑男快要贴到我的面颊时,忽然一个爆炸式地女声,尖锐地仿佛一把刀子插进来。我一转头,钱若垚正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我身后。我半惊半喜地望着她,可下一秒,心中瞬间更为哀怨。
一个钱若垚,充其量只是多了一只待屠宰的羔羊!陈依霖和她怎么能都这么傻?
“小贱人!”钱若垚深呼吸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咬牙切齿了一句,然后大喊道,“告诉范蕊荧,帖子是我发的。李林立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丑男一下松开我,被她吸引目光。趁着注意力分散,我顾不得为真相惊讶,立刻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照着黑黢黢的后背们随手就是一击。立刻,一个小混混应声跪地,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一个,我就一个箭步冲上去,踩住了他的后颈。几乎同时,我高举拳头,对准他的脑袋再补一击,于是刚刚骂骂咧咧的声音瞬间变成了哀嚎。这一切,总共只用了不到五秒。
丑男这才反应过来。他反过身,立刻从侧面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卸掉武器。看到视线调转,钱若垚不知从何捡来半块砖头,一下子就对着丑男的腰砸过来。丑男一声怒吼,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突然,一个男人从后面抓住钱若垚把她按在地上。
我又一次被团团围住,胡乱舞着木棍,透过缝隙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钱若垚拼命蹬腿和挣扎,撕心裂肺地哭骂着。声音从愤怒变为哀嚎最后成为可怜的乞求,一声一声如钝刀割在我心。眼泪和鲜血决堤了,我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于是,我只能绝望地闭眼。
上帝啊,为什么2005年的曙光来的那么慢,那么慢呢?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刺穿耳膜。一辆黑色奔驰像一头发疯野兽冲我冲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更刺耳的急刹,它稳准狠地停在了我面前,瞬间逼停了所有人。那车灯晃地地上的我,仿佛坠入梦境。我捂着眼睛,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车门猛地推开,邱城用从未有过的力气,把我一把拽了起来。
这所有的一切,只用了短短五秒。但对我而言,它慢的却几乎静止。我甚至可以清晰地观察邱城。他从光中走来,一点点地靠近我,他皱着眉,抿着唇,眼神焦虑却坚毅,抓住我的手指节分明。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所有人的手都松开了。所有人都似乎不约而同地明白了什么。他们先看向邱城,然后又看向丑男,丑男也看了一下大家。然后,全部心照不宣地立刻退散到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让我开始质疑,刚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梦。
然而,邱城如同扔行李一样把我和钱若垚扔进后座时,那微微的痛感告诉我,这不是。
身边的钱若垚依然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眼神木讷且噙着泪。而我却呆呆地望着正前方副驾上一言不发的邱城。他望着窗外,手背撑着下颚,歪着头,轻靠在头枕上。深邃的眼眸被快速后退的车水马龙照亮又暗淡,暗淡又照亮,这一刻,我的心底涌动出了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情愫。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