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眠正在给小紫递送自己的内息,不能打断,他闻言微微皱眉:“大紫,你去七楼天字一号,转告谢春深,让他再等我两个时辰,我必到。”
大紫大步走出,还没走几步。
身后又传来顾云眠的声音,这声音轻轻地,却清晰入耳:“还有……替我……说声抱歉。”
大紫应了诺,快步朝着花月楼大楼走去。
走到一楼,正要去登上下梯,忽然看见三个模样熟悉的、毛茸茸的老鼠样的东西,正贼头贼脑从上下梯的缆绳洞里钻出来。
“貂儿?”
大紫一惊,“怎么这么多貂儿?那死丫头把她的貂儿全放出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上次作下的死,害我们一并被大公子教训了一顿,这次又想弄出什么乱子?”
眼看着三两个貂儿闪电一样朝着不同方向跑开。
但见它们的身上,还驮着一个小包裹!
里边装的什么?
大紫怕极了,想起小叶子极端的性子,和她上次不分轻重造下的祸端,她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追?还是不追?
不追酿成大祸,恐被死丫头连累,负担不起。
追的话,顶多只是给谢春深少了一句交代。孰轻孰重,仿佛立即明了。
那貂儿朝着不同方向去了,现在追上去,尚有机会摁住一只,看看上边写的什么。
倘若上一趟□□,再下来,一个来回,这貂儿哪还有影儿!
眼看着最后一个能看见的貂儿也要消失不见,她当机立断,追了上去。
*
谢春深在房间里坐卧不宁。
他每过一会儿翻翻顾云眠给他的那些书。
一天一本,一共九天了,现在,他的床头有八本,而桌上还有一本。
其实这些书,包括注解,即便每一本都是拇指般厚,但是他看过了,也都忘不了。他能记住,他虽然功夫上一无是处,但是却有对文字过目不忘的天赋。
之前他娘也是因为这个,才渴盼他能将天赋用作正途,考取功名。可是他辜负了。
谢春深把这些书整理了,全部放在桌上。
他吃过了一些东西,还收拾好了行李,属于他的东西很少,不属于他的,一件都没有多拿。
包括这些书,他也打算待会儿还给顾云眠。
可是看着上边的字迹,又想起顾云眠说的,“精选的”,“手抄的”,谢春深忍不住用手抚摸宣纸上的字迹。
他多细心啊。
字体大小不一,颜色不一,这么耐心的……
可惜是朝露昙花,终不能久。
不知不觉,又一滴泪落在书面上,谢春深苦笑。为什么呢?从前也是一个阳光的好少年,现在怎么天天怀揣这些让人不耻的阴暗的心思。
好贪婪啊……
有了一天想要两天,有了两天想要三天,有了十五天……想要永远……
得不到就恼羞成怒,得不到就狠心斩断。
贪得无厌,又无能为力,一副求之不得就恩将仇报的丑陋嘴脸。
谢春深不明白,他想破了脑袋也不能理解。
短短十天的朝夕,他怎么就变得魂不守舍,他脑袋甚至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顾云眠肯像那次他被下药的时候一样抱他一次……
他就不这么快走……
他就再待上几天,待满十五天,等约定期满,他再走……
手攥得太紧,等反应过来知道痛,他猛然惊醒,苦笑道:“谢春深你到底怎么了,被上次的药毒坏了脑子么……怎么会想这么龌龊的事情,你缺爱么?连一个男人的怀抱你都贪恋?你是南岐山的寨主,全债五百多人等着你养活,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么!”
他捂住自己的脸。
他宁愿相信自己是迷恋这儿的纸醉金迷,也不相信自己是迷恋一个怀抱。
半晌,他又松开手,看着房间里桌椅的阴影,从直线变成斜线,从斜线变成看不见。
谢春深等了两个时辰。
他推开门,身上背着行李,站在七楼廊台的围栏边。
他正在发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春深猛地瞪大眼睛,像是被人叫醒了一般,他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锦衣的侍卫匆匆地穿过廊台。
鬼使神差地,谢春深跟上去拉住他的袖子问道:“修罗……修罗王在哪?他,他住在我的隔壁……你有看到他么?”
那侍卫知他是顾云眠带来的人,也不敢怠慢,奈何他的确也不知道,只能道:“公子,不知道啊!我这儿正有活计要忙,您先自便好么?”
谢春深的手从他的袖子上滑落,他顿了顿,道:“好。”
望着侍卫匆匆而过的背影。
谢春深回头看了住了十天的房间一眼,他合上门,紧了紧身上的行李。
他愣愣在门前站了会儿,嘴角露出自嘲的苦笑。他是什么人物,我是什么人物,谢春深啊谢春深,人家随口一说哄哄你,你不会当真了吧?
他抹了抹眼角,深呼吸一口,迈步朝楼下而去。
穿过长长的廊台,他又走到上下梯前,之前都是顾云眠带他坐的,他对这些机关偃术很好奇,顾云眠还说等教了他经纬之术后,就教他一点机关阵术。
是他不识好歹,还没学满,就要走。
“公子,您要去几楼?”
“一楼。”
“好嘞,您请,您站好。”
谢春深站在上下梯上,□□就开始运行,可是刚落了三层,守梯人忽然拉不动绳索了,他又扯动了几下,急得一头冷汗。
谢春深也察觉到不对,他抬起头,与守梯人遥遥相望,他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