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承恩侯府很多人都没睡踏实。
顾青奚在兰苑杖责芍药的消息,如风一般在下人们中间传开了。
对此,有人瞠目结舌,有人将信将疑。
毕竟侯夫人以前什么做派,这两年来大家都心里有数。
总不能一夜之间,顾青奚就突然硬气起来吧?
偏偏当时在兰苑的丫鬟小厮都是老太君的人,他们一个个对此讳莫如深,半点消息都不敢透露。
但能够确定的是,当天晚上侯府的名贵疮药,可着劲儿的往兰苑里送。
据说,后半夜还有人瞧见徐管事带人偷偷烧了一批浸着血的衣服被褥。
侯府里静的出奇,却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压抑劲儿。
下人们走动间都比平常小心了三分,生怕触主子霉头。
消息灵通点的心里都清楚,这是老太君在等侯爷回府呢,昨日的事儿,今儿铁定还有的闹腾。
青奚昨夜倒是睡得挺好。
晨起后,她还颇有雅致的侍弄连廊下那几株嫩山茶。
秋露凝霜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幅美人弄花的场景。
哪怕未施粉黛,美人的颜色仍比茶花娇艳。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一个慌忙去拿外衣,一个去准备洗漱用具。
“夫人今天怎地起的如此早。”
凝霜将一件墨色织锦外衣披在顾青奚身上,柔声嗔怪道:“这里风大,您也不知道爱惜着点自己身子。”
“无碍。”
青奚笑了笑,顺势把手里的工具放下,问道:“侯爷回府了吗?”
凝霜脸色一紧:“未曾回来呢,婢子估摸着,侯爷应该和往日一样,在三皇子府用过早膳后回。”
昨夜夫人和老太君撕破脸,动静闹得太大,现在怕是老太君和温芳菲也在等着侯爷回府‘做主’呢。
“既然如此,你挑点名贵补品,去兰苑走一趟。”
青奚闲适的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顺便替我传个话给芍药,就说……”
听闻夫人要给兰苑送东西,凝霜有些不情愿。
芍药一个丫鬟而已,哪里配用夫人的东西?
然而听完顾青奚后面的话,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片刻后啐道:“那可真是便宜了这丫头!”
“便宜?”
青奚闻言勾了勾唇角,未置可否:“去吧,赶着侯爷回府之前把事情办妥帖。还有那道士,跟他说,想活命,就照着夫人我说的来做。”
凝霜应下了,从小库房取了些补品疮药,匆匆带着去了兰苑。
秋露准备好洗漱用具出来,好奇道:“夫人,您让凝霜去做什么了?”
“当然是去搭戏台子。”
顾青奚笑了笑:“昨儿个好戏没看够,今天咱们啊,继续看。”
秋露怔怔的看着自家夫人,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格外舒坦踏实。
哪怕明知道待会儿侯爷回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秋露竟也没有过于担忧。
夫人她,好像突然间就有种让人安心的神奇魅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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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康回府后,被杵在大门口盼着的柳妈妈直接带去了兰苑。
“侯爷您是不知道,夫人不仅当众顶撞老太君,抽了老奴两巴掌,还滥用酷刑,打了芍药姑娘二十杖。院子里流的血,到现在都没干。”
路上,柳妈妈含泪诉苦:“温姑娘念及主仆情谊,哭的眼睛都红肿了,老太君受到惊吓,更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这番话,听得林靖康脸色格外阴沉。
他就一晚上没回来,顾青奚那个蠢女人是打算要把侯府给掀翻了吗?
两人刚到兰苑,就听见老太君和温芳菲的哭声。
老太君更是边哭边咒骂:“这目无尊卑的女人,指不定在疮药里下毒了也未可知,还敢假惺惺来示好,赶紧给我把这些东西丢出去!”
看样子,应该是凝霜刚刚来过,替顾青奚送了补品疮药。
林靖康瞥见神色苍白,眼睛红肿的温芳菲,只觉得心头一紧。
虽然怜惜佳人,但他终究没表露出来,温声喊道:“娘,儿子回来了。”
兰苑里屋为之一静。
温芳菲一双红润的眼睛锁定在林靖康身上,恍若被秋水洗礼过的眸子里晕着无限的委屈与衷情,瞧着有种楚楚动人的柔弱。
“你还知道回来,瞧瞧你娶的好媳妇!”
看到林靖康,老太君重重砸下手里的拐杖,嚷嚷道:“她这是想要逼死我这老太婆啊,没心肝的毒妇!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莫不是也盼着我早点去死!”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林靖康半跪在老太君面前,好生一阵安抚,末了转身沉声道:“徐管事,让顾青奚来兰苑一趟。”
徐管事领命去了。
老太君心里得意,但面上仍旧半分不显,拉着温芳菲的手心疼道:“好在芳菲医术好,芍药那丫头保住一命。靖康啊,日后你可得好好护着你表妹,可不能任她受人欺辱。”
说完这话,她还特地牵起林靖康的手,覆在了温芳菲手上。
温芳菲脸色顿时一红,想要挣脱开。
林靖康攥紧了她的手,沉声道:“娘,你且放心,我一定会护好芳菲的。等顾青奚来了,儿子一定好好教训她。”
于是,温芳菲的脸色便更红润了。
老太君也很满意,拉着的脸总算是放了下来,赞道:“还是我儿孝顺。”
他们三人其乐融融。
却没发现,躺在病床上的芍药盯着林靖康和温芳菲握着的手,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嫉妒和挣扎。
然而,盼着儿子回来教训媳妇的老太君万万没想到,这第一步就出了纰漏。
去请侯夫人的徐管事很快返了回来,面露难色:“侯爷,夫人说她没功夫陪您闹腾,真有什么事儿,您自个儿过去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