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金铮冷处理的方式给他营造了几分禁欲系的假象,越发容易勾起别人的征服欲,隔壁那两个女孩子在观察了他们这一桌半天后,确认了在场两位女性都不是他的女朋友,于是短发那一位在朋友的撺掇和鼓励下大着胆子过来了。 抖音正是流行的时候,女孩子举着手机,开口是甜甜的嗓音:“小哥哥,小哥哥,给你个东西你要吗?” 沈何启在心里骂了金铮一句“骚狐狸”,把毛巾一丢,眼不见为净去了洗手间,走了几步就听到金铮在背后很符合剧情套路地问了一句“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按照剧情说的,还是只是下意识的回答。 “我你要吗?”“要啊。”沈何启在通往洗手间的路上,忍不住一个人自导自演把接下来的两句台词念了出来,念完恶寒,做呕吐状,被旁边的服务员看了个正着,立刻上前来关心:“这位女士你还好吗?” 沈何启脸不红心不跳,“哦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孕吐。” 她从厕所出来,外头金铮双手抱臂等在洗手池边上,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缠片刻,她走过去,明明有好几个洗手池,偏偏要到他挡着的那台去洗手,他也不动,任由她挤进狭小的空间,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彼此的体温轻易穿透初夏单薄的衣衫,传到对方身上。 “在这等谁?”她半弯下腰洗手,原本藏在衣领里的挂坠跳脱出来,悬挂在半空中随着她手上搓泡沫的动作轻轻晃着,灯光下泛着莹莹柔柔的光芒。 “我们谈谈。” 边上有负责厕所区域的服务的大爷,和在拖地的保洁阿姨,保洁阿姨挥动拖把的动作都微微缓慢了些。 她一时不说话,自顾自洗完手,刚甩了两下水,大爷马上很有眼见地递上纸巾,她看了旁边两位闲杂人等,问他:“在这里?” 金铮也扫了一眼,沈何启话一出,大爷和阿姨都把视线看向了别处装作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但是他没法如法炮制也当他们是隐形人。于是他干脆利落扯过沈何启的胳膊,不顾她的抵抗把她拉进了男厕所。 大爷顿时就急了。 保洁阿姨拦住他,“随他们去吧。我们在这他们不好说话。” 大爷倒是也没去阻拦,只是嘟囔了一句:“成何体统……” “小年轻嘛,正常的。” 男厕所里正有个男人在背对着他们尿尿,听到沈何启被拉进来时的惊呼,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到男厕所有个活生生的女人,当即吓得差点没对准,“搞什么?这男厕所啊!” 金铮朝他说:“不好意思。”然后他挪步,借用身高优势挡住了沈何启的视线,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沈何启的张牙舞爪随着他这个动作停了下来,像一只被顺毛抚摸就乖巧了的小猫。她仰起头看向他,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淡定、潇洒统统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却侧着头余光注视着还在尿尿的男人,直到对方匆匆解决完生理问题,三步并作两步逃离现场,他谦逊地再次道了句抱歉,才低头看她。 这个女人对他余情未了。 重逢之后就他能从中略窥探一二,野营那天她的前男友离去前的那席话,再加上她发送微信请求时的所作所为,他基本已经确定了她的心意。更何况此刻她的眼神不再有任何掩饰,任谁看这道目光,都能看出这里头盛的是几乎倾巢而出的爱慕。 他叹了口气,松开她耳朵上的手,问了她一个他一直蛮好奇的问题:“那天,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见她露出迷茫的神情,他把问题说得更详细些,“文韬生日的时候,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她犹豫片刻,点点头。 “那…你和老吴?” “这是巧合。”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暗舒一口气。要是这个女人真的为了曲线救国才和他的好朋友搅在一起,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吴勉了。 “刚才的姑娘你要了吗?”她没忘记这一茬。 他笑起来,“没要……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不太好。”这个一般仅用作客套的问题,沈何启并没有回答它的官方标准答案。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着开了口,“这么多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块曾经最血肉模糊的伤疤被当事人掀起,虽然她很努力地想保持淡定,但是抿紧的嘴唇和僵硬的脸部肌肉无一不在说明着她仍然无法释怀。 “不是我,”他轻柔地安慰着,“也许这并不能弥补什么,我那时不该让你承受这些……但是,那条状态不是我发的。” 当年行政楼被教导主任逮到的事情,金铮并不认为是沈何启跑去打的小报告。但是舒怡维和沈何启之间的矛盾,在教室门口的交手之后早已偏离了“是谁告的密”这个本质。重要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舒小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默默无闻的姑娘甩了脸色放了狠话。这口气她咽不下。 金铮没法就真的帮理不帮亲,但是也不想助纣为虐。对于此事,他最心安的状态就是保持中立,连带着陈伟业,也在他的明令禁止下统统保持了沉默。但是舒怡维怎么能忍受男友和他的好兄弟居然没有在此时与她并肩作战、助长她的威风。一直以来是宠妻狂魔的金铮破天荒地坚持己见,舒怡维几次软磨硬泡都没能说服他,一气之下自作主张登了他的人人号转发了自己的状态。 金铮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节课了,看他转发,陈伟业以为金铮这是在表明立场,到了下课来问他,他才知道他的人人也被舒怡维当做战场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删除了那条状态,并发了一条短信给舒怡维:“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分了!”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那个一见他眼里就流光溢彩的姑娘再没来学校上课,直到高考当天见到她,她面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他与舒怡维因为那条短信爆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分手危机,这是他头一次对她说重话。后来他也时不时因为舒怡维那时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怀疑过她平时对他巧笑倩兮的表面下是怎样的内心,但是爱情中的人总是盲目,何况她也深爱他,他纠结了一段时间,两人又和好如初。为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丢弃一段金童玉女爱情,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金铮这一声对不起迟到了太多年。 “我真的不知道某些人哪来的自信和我叫嚣,是没照过镜子吗?”舒怡维的这条状态,每一个字她都永生难忘。他也许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并不算出众的姑娘,在得到心爱的男孩子这样的评价之后是怎样的心情,这足以摧毁前面十多年建立的自信。 因为这一句话,后来她无数次地怀疑过自己,否定过自己的一切。 金铮看着她愣了很久,然后他听到她说,“没关系,我原谅你。” 她的回答他并不多意外,但仍让他觉得心里一疼,可他接下去要说的话让他心里更疼,“她被宠坏了,做事不考虑别人感受,你别听她说的,你很漂亮,而且现在更漂亮了,而且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完全可以找个很优秀的男人。” 沈何启脸上的温情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半晌,她不甘心地说:“你对我明明不是毫无感觉。” “你换位思考一下。”他无奈,“如果我是你闺蜜的男朋友,前男友,你能无所顾忌吗?” 她张张嘴,无话可说。如果那次李姝杰和金铮成了,她也会断了这个念头,如果没法面对好友与他相恋,她宁愿远走高飞离开,给予完完全全的成全。 “何况他还在意你。” “……” “在事情不可控制之前,我想我还是把话和你说清楚。”金铮声音轻轻的,却在安静的卫生间中极为清晰,“我们还是算了吧。”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僵在原地,一秒,两秒,三秒……这九年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亲手斩断这羁绊。然后她说:“六年前没机会和你说再见,这次让我好好道个别。” 她凑过来,金铮闻到她身上带着沐浴乳的香味,混杂着被蒸汽熏染的火锅味。还没分辨出她身上的沐浴乳是什么香味,她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浅尝辄止的亲吻,她很快退开,又露出了她惯用的表情,像戴上了一个面具,掩盖了所有真实的喜怒哀乐,她轻巧地说着:“亲到了,这波不亏了,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