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六月临桑的梅雨季来临。
谢宝南天天窝在图书馆里,复习功课,准备考试。有时复习累了停下来,转头看着窗外的雨总会无端想起那个夜晚。
“对不起,为我所有的不堪和错误。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阿文,我原谅你了。”
雨水倒灌世界她想到陈邺的脸。
几年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天她竟然能拥有他最柔软的内心。
这阵子,陈邺也忙碌。边是陈祥的蠢蠢欲动,边是同行竞争者的不断攻击内忧外患足够他忙得脚不沾地。但他总归能抽出时间陪陪谢宝南。有时去外地出差都是尽量当天去当天回。
那个六月他们起吃了几顿饭,看了几场雨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相处着。
谢宝南依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他想或许是自己做得还不够。镜子破碎只需要瞬间修补却不是朝夕能完成的。
六月末,谢宝南结束了最后门考试,忙碌而充实的大三终于划上了句点。
沈曼约她出去旅游她说暑假要去慧译实习,恐怕没有时间。
沈曼叹气,抱怨道:“宝啊,你怎么比我还忙。”
谢宝南笑着抱歉,“回头请你吃饭,好不好?”
沈曼道:“你毕业前,定要跟我起去旅游次。”
谢宝南点头:“好,我答应你。”
挂了电话,谢宝南朝学校门口走去。今晚,陈邺约了她起吃饭。
陈邺今天直在公司,没来得及换车。上百万的豪车,不方便大摇大摆地开进学校,只能停在校门口等她。
他们专业最后门考试的时间晚,这几天,学校里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回家了。
安安静静的校园里,谢宝南遥遥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在拉扯。
走近了才发现女生是丁亦珊,对面的男生不认识。天色暗着,不甚清晰的点光线里,她看见那男生手里握着的把刀。
谢宝南心惊,下意识觉得是抢劫。但丁亦珊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况且谁会在学校里抢劫。
她脑中混乱地想着,那边丁亦珊已经看见了她,快步跑过来,躲在她的身后,朝那男生喊话:“史凯,你别过来。”
史凯目光凶狠,隐隐还有悲伤与狼狈。刀光晃眼,跟着他激动的情绪上下挥舞。
她的颗心提到嗓子眼,攥紧手心,安抚道:“同学,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史凯冷笑声,质问道,“丁亦珊,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谢宝南偏头低声问丁亦珊:“这个人是谁啊?”
丁亦珊咬着唇,不说话,史凯怒喝道:“你说,我是谁!你说啊!”
丁亦珊被吓哭,抽泣道:“他,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丁亦珊的男朋友不是那个开玛莎拉蒂的有钱人吗?
不等谢宝南理清其中的纠葛,又听史凯冷笑道:“男朋友?呵,男朋友,你还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他边说边走近了几步,抓住丁亦珊的手腕,丁亦珊立刻吓得哇哇大叫。
谢宝南也吓呆了,生怕史凯冲动伤人。她虽然不喜欢丁亦珊,但还不至于要见她丧命的程度。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片刻后,开口:“史凯,你别冲动。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史凯看她眼,“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走开,刀子可不长眼。”
他回看丁亦珊,神色痛苦,道:“亦珊,你还记得吗?高中毕业那年,你说你个人来临桑读大学,你害怕,让我来临桑陪你。为了你,我放弃了去外地上大学,甚至跟父母决裂。
“这几年,我辛苦送外卖,就是为了让你过上好的生活。你说你想买高跟鞋,我日夜加班,风雨无阻,攒了钱给你买。你说你没有名牌衣服,会被同学瞧不起。我立刻找同事借了钱给你,可我自己连把伞都不舍得买。”
史凯说着说着便哭了,眼睛猩红片:“你说,这几年,我哪里对不起你?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大学。可你倒好,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在起,你对得起我吗!”
丁亦珊被史凯握住手腕,无法挣脱。她另只手紧紧抓住谢宝南,像是握住最后根救命稻草。
她喏喏道:“那钱都是你自愿给我的,怎么能怪我!”
“丁亦珊,你还是人吗?”史凯愤怒道。
丁亦珊甩开他的手,又躲到谢宝南身后,“史凯,你不要得寸进尺。你没读过大学,整天送外卖,能赚几个钱?那你几个铜板,我回头就还给你。如今我们已经不是个世界的人,好聚好散。”
史凯沉默了两秒,然后自嘲般地笑了,“好聚好散?呵,好啊,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好聚好散!”
他说着便挥刀冲过来。
丁亦珊吓得不轻,然后猛地将谢宝南推向前。
谢宝南反应不及,脚步踉跄地撞向了史凯的刀。
陈邺坐在车里,看看腕表,思忖着谢宝南怎么还没来。
方才她下楼时,给他发了条微信,说现在出门。从宿舍走到学校大门,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可如今已过去半小时。
他摸出手机,给谢宝南打电话,嘟嘟声后,无人接听。
说不出缘由,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匆忙下车,走进学校。
厚云遮月,他远远看见谢宝南正和什么人在说话,那男人手里还有把刀。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以他的判断,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动声色,掏出手机立刻报警,然后快步跑过去。
等走到跟前,正好看见丁亦珊将谢宝南推向男人。千钧发之际,他没多想,箭步冲过去,将谢宝南护在了怀里。
沉重的声闷哼在耳边,是刀划过肉的钝痛。
谢宝南眼前片红色,糊着眼睛看不清。那刀落在陈邺的手臂上,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衣。
她大脑空白了几秒,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直到耳边再次传来丁亦珊的喊叫声,她才回过神,眼泪瞬间落下来。
“阿文,你别吓我,你怎么样了?”
她第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恐惧大过了切。
陈邺神色镇定。伤口明明疼得厉害,却依旧在安抚她:“没事,只是伤了手臂。”
此时的史凯已经彻底失去理智,见没伤到丁亦珊,心中再次燃起怒火。
丁亦珊转身就跑,史凯举着刀朝她冲过去。
“站住!”
史凯的声音划破长空,紧接着便是丁亦珊凄惨的喊叫声,回荡在校园的角角落落。
此时陈邺顾不得手臂上的伤,追上去。他从前学过散打,身手还算不错。三两下拉开史凯,夺下他手中的刀,顺利将他制服。
谢宝南吓得失语。跑过去时,只见丁亦珊倒在地上,捂着脸痛苦地大叫,血从她的指缝里汩汩流出。
很快,校园的保安闻声赶了过来。几分钟后,警察也赶到现场。
警方带走了史凯,救护车将陈邺和丁亦珊送进了医院。
丁亦珊脸上被划了两道十几厘米的口子,边个,像括号似的,基本上算是毁容。
班主任和校领导纷纷赶来,处理这件事的后续。
很显然,这是段情感纠纷。丁亦珊脚踏两条船,史凯发现被戴了绿帽后,伺机报复。民警做了笔录和口供后,很快离开。
血浸透了陈邺的衬衣,大片的红色,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谢宝南满眼都是担忧,陈邺笑:“真的没事。”
医生检查过后,只是皮肉伤,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只需要缝几针便可。
陈邺怕谢宝南担心,“你去外面等我。”
谢宝南摇头。
他捏捏她的手,“乖,听话。”
病房内,医生段思明是他大学时的同学,如今博士毕业,回临桑当了医生。他说:“会有点痛,你忍忍。”
陈邺道:“来吧。”
针刺进皮肉里,陈邺咬紧腮帮,额头上沁出层汗。
虽然痛,可想到这刀伤没落在谢宝南身上,心里阵释然。小姑娘爱漂亮,留疤总归不好。
等缝好针,段思明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陈邺忽然问:“能不能帮我抽点血?”
“怎么了?”
他神色平静,“我想做个骨髓适配。”
谢宝南等在病房外,好会儿才见陈邺出来。
她立刻上前,捧着他的手臂端详,“还好吗?”
陈邺笑笑,“没事,真的。”
谢宝南不放心,坚持送陈邺回家。
苏姨见了她,神情激动,以为两人已经复合。转瞬看见陈邺满身的血,顿时吓了跳,“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陈邺不说话,倒是谢宝南先开口安慰她:“苏姨,没事,就是被划伤了。你看能不能做点骨头汤给他补补。”
苏姨道:“好,我现在就去买大骨头。”
陈邺慢慢走进洗手间,处理身的污垢。镜子圈嵌着白色的灯管,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满身的血迹。原来竟然这样多,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
卫生间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他转头,谢宝南正拿着把剪刀站在门口。
他扬眉,表情有些许诧异。
谢宝南解释:“抱歉没敲门就进来,我帮你弄吧。”
陈邺爱干净,她蕙质兰心,早猜到他是想换下这身沾血的衣服。
他坐在镜子前的方凳上。
手臂受了伤,缠了绷带,衬衣脱不下来。谢宝南直接用剪刀把衣服剪开,“这件衣服贵吗?”
陈邺笑,“很贵。”
谢宝南莞尔,开着玩笑,“不会要我赔吧?”
陈邺笑意更深,“难说。”
剪刀所到之处,有布料断裂的声音。沾了污血的衣服脱下来,被她扔进垃圾桶。
她转过身,男人挺阔的胸膛和精瘦的腰间尽收眼底。方才心想着帮他,如今才后知后觉地脸热。
她垂下眸,镇定地拿了条毛巾,打湿,帮他擦身上的血迹。
毛巾过了热水,是温热的。所到之处,毛孔打开,谢宝南感觉到陈邺身体的紧绷。他的背很宽阔,肌肉的纹理清晰,给人安全感,让人想靠上去。
陈邺在镜子里看见女孩红着耳根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勾唇。
背上的血迹洗净后,谢宝南洗了毛巾,递给他,“前面的,你自己擦吧。”
陈邺问:“我手臂受伤了,怎么擦?”
她脸颊发热,辨不出他是真的在询问还是在逗她,“不是还有左手吗?”
男人看着她,本正经地说:“左手疼,抬不起来。”
谢宝南:“”
她不吭声了,垂着眼眸,沉默地帮他擦去胸前和腰腹间的血迹。她动作认真,目不斜视,仿佛要极力证明自己是正人君子,绝对没有多想。
血迹终于清理干净,谢宝南立刻想逃走。这洗手间太热了,让人喘不过气。
陈邺忽然伸手,拉住她。
他的掌那样热,覆在手腕上,似火炉。她欲挣脱,陈邺不理会,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拉锯着,互不相让。
“你再跑,我的手臂要断了。”
谢宝南这才注意到他受伤的右臂,有血渐渐渗出来,染红了绷带。她立刻放弃了反抗,蹲在他面前,细细地查看。
“要不要换个绷带?”
陈邺笑,“没事。”
谢宝南没动,盯着那抹红。陈邺替她挡刀的那下,是有可能丢命的。谁能知道,那刀会扎在哪里。
她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眼泪落下来。
“怎么了?”陈邺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抬手擦擦眼泪,垂着头,不让他看见,“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危险。这次是幸运,只伤了手臂。”
他不甚在意,“无论伤了哪里,总比伤了你好。”
谢宝南闻言抬头,眼泪时收不住。
“宝南”
他喊她的名字,轻轻拉,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捧着她的脸,用拇指的指腹抹去她眼中的泪,轻声哄她:“你别哭,真的不疼。”
她望着他,渐渐止住了眼泪。
两人对视着,在这密闭的空间,有异样的情愫在蔓延。
她想逃,他却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男人眸色幽深,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滔天巨浪。他看着她,气息落在她的人中,滚烫地交错着。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像是随时要跳出心口。耳边阵忙音,除了他的呼吸,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想,今晚,她就是他的笼中雀,无处可逃。
陈邺渐渐靠近,然而在距她唇畔的咫尺距离,却忽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