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早挂上了close的牌子,催促柳莲二带我去与队员汇合。
“从去年年底开始,精市附近开始逐渐围绕着奇怪的灵,最初我还可以悄悄将它们打掉,但是灵的数量再次增加,完全超出我能阻止的程度。”
“而且,精市在网球场上时不时出现非常低级的差错,我很担心。”
电车上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柳莲二握着侧栏站在我身前,拧着眉对我低声说。
我不禁想起曾经见到过几次、满身恶意的奇怪生物。
会是这种奇怪的灵吗?
“精市和弦一郎也在附近,我让他们在转站的地方,见面之后一起去学校。”柳莲二手指灵活地发送完短信,向我解释,“小姐不介意的话,一会儿还可以看看我们的平时训练。”
“网球部的部活吗,听起来很有趣。”我感兴趣地问,“之前总是听赤也说起,再打几场练习赛就可以进军关东大赛……?”
“是的,今年的冠军我们势在必得。”柳莲二露出浅浅的、自豪的笑意,“立海大蝉联两届冠军的可能性是99.9%.”
“剩下的0.1%是为了排除不确定因素。”他严谨地说。
“喔,柳君就是传说中数据型选手,”我冲他比出大拇指,“太厉害了,不愧是立海大三巨头,网球部的军师。”
“……是赤也说的吗?”妹妹头少年不好意思地说,“只是因为打网球的方式被冠上的称号而已,泷岛小姐谬赞了。”
虽说看上去成熟可靠,但实际上还是夸一夸就会害羞的初中男孩子,和赤也一样可爱。我想。
“但是,作为立海大的正选之一,我相信我和队友的实力。”柳莲二咳嗽了一声,再次认真地补充。
而且是一个努力向上的可爱少年。我也在心里补充。
电车报出转站点的名称,我跟随柳莲二走下车同另两人汇合。
明媚的阳光已经抹去所有雨夜留下的痕迹,新干线列车经过拉起一阵朦胧的烟尘,名叫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的两个少年在车轨旁的人行道上驻□□谈。
——当然,驻足的还有幸村精市腿上缠绕着两只的眼睛凸出的小怪物,和趴在他头顶光芒暗淡的陌生妖怪。
陌生的妖怪似乎看到了我,它挣扎着立起身体,两爪用力向前趴,柳莲二已经跑去站在二人身边,我见那只妖怪跌跌撞撞快要掉到地上,也抬步跟上去想接住它。
然而就在妖怪掉下来的一瞬间,风卷落叶停在真田弦一郎的帽子上,幸村精市带着取笑的意味抬手要将它拂走——
“精市?!”
两人惊呼时,我正假装从地上捡东西,蹲下去捏起软趴趴的小妖怪,在起身的同时,余光瞥见紫色的发丝像是天上掉落的鸢尾花一般,翩然落下。
我下意识接住了花。
身量高大的少年沉重地靠在我的身上,我半蹲半跪在地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真田弦一郎声音带着惊慌,柳莲二搀扶着突然昏迷的幸村精市,帮他调整成呼吸顺畅的姿势。
“真田君,柳君,你们两个不要着急。”我紧急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医院,拨通急救电话,一边等待救护人员一边安慰两人,“可能只是低血糖,有急救知识的话麻烦检查一下。”
柳莲二率先稳住呼吸,他惊疑地看着被我捏到肩膀上趴好的半透明小妖怪:“泷岛小姐,难道是……?”
我同医务人员交代好地址挂断电话,摇头表示自己同样不解,在真田弦一郎扭头时,沉下脸色,一拳头锤向向我耀武扬威扭动尾巴的小怪物之一。
然而小怪物却没有被我锤飞,在接触到拳头时,它的身体像气球一样被弹到最扁,然后突兀地原地爆炸,紫色的液体炸到我的手上,另一只坚持不懈抱住幸村大腿的小怪物发出机械一般的叠声,手脚并用向车站外跑去。
诶?
我有点懵地看着自己的手,紫色的液体粘着在手指上,让我背后一阵汗毛倒立。
我杀死了……一只妖怪?
液体顺着我垂下的手指在指尖凝成水滴状,像是蛇沿着我的手指滑动,粘腻得让我半边手臂发冷发麻,我急忙将它甩走,以免滴到还半倚在我身上的幸村精市身上。
大概是我脸色太坏,真田弦一郎关切地问:“泷岛小姐,你还好吗?”
声音还有一些不稳。
我是在场唯一的成年人,现在他们已经够慌乱了,我绝对不能让他们担心。
我深呼吸,放松僵硬的身体,努力扬起笑:“没事的,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没关系,不要介意,救护车很快就回来的。”
猫咪精灵倒挂在我身上,用长长茸茸的尾巴扫掉我手上的液体,跳下来把自己像围脖一样缠在少年的脖子上,用脸颊蹭着幸村精市的侧脸。
“喵。”
【他会没事的。】它这么向我传达。
“幸村君没事的。”我多少松了一口气,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腕上,感受着脉搏,信誓旦旦地安抚另外两个人,“他一定会没事的。”
——
等到我们将幸村送进医院急救室,联系他的父母办理各种手续之后,终于能在椅子上喘一口气。
我摸着手指,再次回忆起也许是小怪物血液的液体的触感,心底一阵难忍。
从幸村转移到我身上来的陌生妖怪还在睡觉,它身上的光明明灭灭,我知道,这是妖怪时日不多的表现。
它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吗?还是说,它一直在保护幸村君呢?
“泷岛小姐。”
在我沉思期间,柳莲二起身来到我面前,他的手攥紧成拳,突然深深向我鞠躬,柔顺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垂在空中。
“今天真的太感谢您了!”他的声音带着后怕,语义不明地说出下半句话,“之后、之后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您也……”
他顾及着看不到妖怪的好友,犹豫地停下话语,却半抬起头,急切地望着我,眼神中带着孤注一掷的信任。
对于尚未成熟、又无处诉说自己特异能力的少年而言,大概我是目前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吧。
而且,我也没办法把这种非人之物丢给懵懂的少年们坐视不管啊。
我拍了拍柳莲二的肩膀,弯着眼睛作出力所能及的保证:“我说过了,会尽一切努力来帮助你们的,我会非常努力地遵守诺言的。”
“所以,”我加重力气,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座位上坐好,又按下不明所以但仍然准备起身道谢的真田弦一郎,“两位紧张了一下午,在这里好好休息,好好等待,幸村君醒来的时候,一定最想看到熟悉的人。”
“我去帮你们买点水和吃的,万一手术时间长,你们两个也得好好吃晚饭。”我站起身,跺脚跺去脚底轻飘飘的感觉,“至于赤也那边,我就先保密了,可以吗?”
“真的不需要麻烦……”
“不准反驳,现在我是年龄最大的人,你们两个小孩子要认真听话!”我拿出成年甜品店店主的气势训斥道,“真田君姑且不提,柳君中午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吧。”
见真田弦一郎把不赞同的目光投向柳莲二,我冲两人挥手,走向医院外。便利店距离医院并不远,我把装好饭团饮料的塑料袋放在一旁,捧了一杯咖啡在手里暖着发凉的手心,坐在便利店外灯下的椅子上,犹豫着没有立刻返回医院。
陌生的小妖怪呼吸微弱地在我耳边起伏。
虽说已经对柳君说出那样的话,但是我自己毫无头绪。
而且,我今天竟然杀死了一只小怪物。
妖怪陪伴我的时间很久,我好像难以区分杀死小怪物和杀死一个坏人的区别,那种惶恐感在我心中浮浮沉沉,虽说我知道它们浑身恶意,即使死去大概也能说上一句有余辜,我却始终被紫色液体的粘腻触感刺激得手指僵直,想去洗一百遍手。
要是我也是小孩子,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求助别人了。我鼓起脸,苦恼地想,但是我是成年人,所以不能幼稚地一遇到困难就像别人求助。
……但是,只是说一下的话,应该没关系的吧。
我保证,只说一小下下。
[满月]:七海先生下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