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凝在启阳宫又多呆了两日。
这两日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感慨自己的处境,能在北祁帝宫的龙床上躺这么多天的女人,除了她这世间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宋鸣絮那宠辱不惊的性子,依旧好吃好喝款待着。
第三日天刚擦亮,淑凝尚在梦中,便有人用被褥将她裹了,一头青丝倾泻。悄悄避开宫人的耳目,送入了冷宫里。
冷宫破败,篱墙青苔丛生,有不知名的花蔓盘延而上,多几分芳草萋萋的意境。
淑凝经此一折腾也难以再入睡,趁夜色未褪尽,披衣而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痴望着天阶几颗零落的星斗。
冷宫本是安置历朝历代被彻底遗忘的妃嫔们的住所,可时光久远,故人早已不再。昔日那些苦命女人们,从进入这里起,就再没见到她们心心念念的男人一眼,至死也不知道被乱葬在了何处。
这些都是前朝旧事了。嘉陵帝年少有为,登基四年,后宫不算充盈,现今为止还未有妃嫔被打入冷宫。能在这破院里望穿秋水的也只有她卫淑凝罢了。
笙歌还在房内酣眠,方才她已仔细检查过,小丫头的皮外伤也差不多愈合。面色红润,看来也是吃了些滋补的药材养好了身子。
皇帝果然没有骗她。
坐久了有些冷,淑凝摩挲着双肩,冻得轻微瑟抖。
可是她不肯进屋,继续迎着彻骨的寒风,有种可悲的倔强。
“卫淑凝,你真是个怪人。”
淑凝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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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孩子心性,醒来见到淑凝大喜过望,一身伤痛全抛在了脑后,搂着淑凝又叫又跳,不肯撒手。
淑凝任由她胡闹,眉宇间也聚喜色。
被问及这几日去了何处,淑凝呼吸一窒,又强装无事发生,编了个由头将她糊弄了过去。
“近来有个好心的宫女姐姐天天来冷宫看我,给我上药不说,还带了许多好吃的零嘴。”
这个好心的宫女姐姐,看来就是皇帝派来照料笙歌吃穿的人。
淑凝轻柔地拢了拢笙歌的发,又观察了下四周。
这室内陈设用简陋来形容都过为,院门腐朽,窗不遮风,乌黑的墙皮层层剥落。
想在这里凑合过下去。
唔,有点难度。
淑凝抿唇苦笑。
“笙歌,日后便随姐姐待在冷宫里,有我一口吃的,就断然不会饿着你。”
笙歌点点头,眼泛泪花。“姐姐在哪,笙歌便在哪。”
“那没有零嘴吃可怎么是好?”淑凝转头对着笙歌,打趣道。
小妮子面皮染上红晕,煞是可爱。“没得吃就不吃了…零嘴哪有姐姐重要。”
淑凝噗呲一声,被她那憨态逗得笑出了声。
帝宫里的人大多趋炎附势,虽然给冷宫里的娘娘们送餐是职责所在,能做到的人却也没有几个。
好在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院落内尚存一些落魄妃嫔们栽种的果树和野菜,果树孱弱,结出的果子也稀疏酸涩。姐妹两人全靠着一股子求生的信念,凭着那些果蔬勉强撑过了半个月。
淑凝和笙歌手巧,这半个月里将冷宫内外收拾了个清清爽爽。即使依旧残破,好歹还算看得过去。
皇帝再也没露过面,倒是在淑凝熬过了半月有余后,又在某日阳光明媚的正午,派了宋鸣絮给她送来了些御寒的衣物和煤炭。
冷宫都是寻常人避之不及的所在,宋鸣絮也不怕有人看见,大大方方地就上了门。
彼时淑凝正在院子里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