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在外书房誊写卷宗,见松墨欲言又止,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你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
“王爷,你就由着夫人暗中照拂九殿下,倘或遭人利用,王爷的大计”
少年王爷听了停下了手中的笔,抬眼看了松墨一眼,似乎不以为意:“旁人眼中九皇子既不得圣宠,又无显赫的外家,亲近他能有什么好处。这几年咱们不和东宫走动,更不和几位成年皇子来往,清高太甚反倒惹众怒。九皇子,正合适。”
“毕竟是皇子,也不是王爷的孩子”松墨嘟囔道。
水溶笑道:“你这模样,也是催着我留后呢,定是太妃又嘱咐你什么了?”
松墨顿时脸色微变,尴尬一笑:“太妃也是为王爷考虑。前些日子,王爷日日在外头又不回正房歇息,自然叫太妃悬心。”
“且看儿女缘分罢,究竟也不急这一时。”
起秋风这一日,岳修的病痊愈了。清冷的草庐似是与世隔绝,全然不知外头的凶险。
叶春熙那日哭着求到皇后跟前,却见皇后并不轻易应下,更不让熙良娣去找陛下求情。
“姑姑,太子虽不是你亲生的,到底养了二十多年,你忍心看太子被废吗?”熙良娣自打懂事来,从没有哭得这样难受过,她从前嘲笑林黛玉嫁了个死人要守寡一辈子,如今自己夫君生死不明,她只觉得天道轮回,这样的事竟会落到自己头上。
“姑姑,春熙不想守寡”她膝行几步,跪在皇后脚下,伸手拉住她的一只手,恳切道:“你就看在咱们同是出自叶氏的份上,帮大郎说句话。他如今在锦衣府里关着,也不知如何了,咱们东宫要是倒了,里里外外牵扯出多少事,姑姑难道没想过吗?”
皇后听了这话略有些松动,太子根基已稳,其他几个兄弟根本不成气候,便是矮子里拔高个,也只有太子资质最佳。
她见皇后神色缓和,终是看到了些许希望,又说:“那铜矿原也是太子要奉给父皇的节礼,谁知生了事,区区几具尸体难道比动摇国本更重,单说都中这些勋贵世族,谁家手里没几条人命,谁的手里又是干净的。”
“好了!”皇后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怒斥道:“国家大事,后宫岂能干政,你说这些话还要不要这条小命。”
春熙忙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哭。
“回去罢。”
“姑姑”
“本宫知道了,”皇后叹了一口气,叶家还有些影响,朝中也有能说得上话的,便说:“这件事还得召忠顺王商议。”
朝里朝外斗得热火朝天,东宫已经在锦衣府里关了两个月,朝堂里众人等着陛下消气再重提释放太子一事,而京兆府衙外日日热闹喧嚣,不少士大夫静坐在阶下,上书请求罢黜东宫废太子。
两方争执不下,忠顺王和水溶亦是针尖对麦芒,互不让步。
岳修便是在这番暗潮汹涌中回宫,他先去两仪殿请安,可是皇后如今只想着太子的事并不见他。老太妃又病了,他只在外间磕了头,就回自己的云华殿去。
“嬷嬷,北静王妃此番雪中送炭,我却没什么能回礼的。”他坐在殿内,幽幽道。
王氏笑着说:“殿下身体康健,读书识礼,将来才有机会报答王妃的大恩。宫里皇子不多,咱们将来若能顺利就藩,就能有封地,再遣人送礼去也算得上知恩图报了。”
岳修手里拿着一本千字文,分了神,他病中依稀看见一个身影,不知怎么,总觉得他母亲若是在世,定也是这般温柔美丽。
“寻常有机会遇着王妃吗?”
王氏想了想说,“大约年下,宫中过上元节,说不定能看到王妃。”
他是个不盼着过年的孩子,只因她生母的忌日就在那几日,如今听得嬷嬷这样说,想起如今只是九月里,离上元节还有好些日子。